“娘,我又忍不住想拉了。”一四五岁大的孩童哭嚎一声,忙从地上的草席爬起来去旁侧解手,赵言能听到那孩子在拉肚子。
赵言看得眉头微皱,患病者的秽物就这般随意拉在草丛里,卫生如此之差, 又怎么不传染疫病?
整个流民村几千人都绝望了,先前还想着朝廷会接济一二, 那桃源县令虽不是个多好的官儿,至少做了分内之事, 帮他们修筑城池, 还特意从桃花村村民手里买来了仙种给他们播种,他们听说那是能亩产数十石的仙种,心里本有些安慰, 谁晓得竟起了疫病!
那县令大老爷二话不说,直接封了新城,顶多每日在城门口送些粥饭,不管他们死活了。
一侧有一老大爷哽咽地回忆道:“我记得早些年就是因为疫病,一把火把隔壁整个村都烧没了。说不准我们也……”
若是流民朝廷还会管,可若是严重的疫病,那可就无法了啊。
“我给你看看。”一道男声传来,众人警惕地看着那把自个儿捂得严严实实,瞧不出个人脸的男人,这谁啊?
那个拉肚子的孩童眼睛一亮,欢喜地道:“是赵言仙人!我记得他的声音。”
赵言先前来过流民村几次,每次都在让他们注意饮食卫生,非让他们饭前洗手。吃都顾不上,谁想麻烦去洗手?不少流民私下都讨论那赵言仙人平日里话真多。
却没想到这种时候却是那赵言仙人来了。
赵言先是用体温枪给已有症状的病患量了个体温,果然都在发烧,后又把脉做了进一步检查,询问了一下症状。
“发热、腹痛腹泻、大便增多,”赵言沉吟了一声,“应该是痢疾。”
赵言微松了口气,痢疾确是传染病,但却是可治之症,方才他来时最怕的便是生出一种不知名的疫病,或是鼠疫这般凶猛的疫病,他一时间也束手无策,救不了病人还有传染家人的可能。
旁侧有流民望着赵言,小心翼翼地问道:“赵言仙人,何为痢疾?”
赵言:“饮食不洁,夏秋季多发。”
流民恍然忆起先前赵言仙人来村里,让他们注意饮食卫生,他们却置若罔闻,面上不由生出惭愧之色。仙人真真是有未卜先知的仙术,他们悔不当初未听仙人之言。
赵言把病人分成了两拨,把已病之人与未病之人先隔离,再把病患分为重症和轻症,分开治疗,又安排未病的流民注意个人卫生,戴好自制的口罩,勿用生水,处理好排泄物之类。
痢疾可用白头翁汤治疗,未病之人就服用马齿苋做好预防。
若再新城山内寻不到药材,赵言便可写出药方送到城门口塞出去,桃源县令不允许新城内的人出来,但是里头要的东西他还是能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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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城门口站着十来个面色严肃的官军,人人手里都带着武器,他们是奉县令大人之命,严禁新城里的流民逃出来,违令者直接砍了!
此刻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书生背着一个包袱,面色愁苦地看着面前的高大城墙,身后跟着三四个医者。
“李掾史,您可想清楚了,进了新城便出不来了,之后任由您敲门哭闹,小人们奉命也无法给您开门的。”领头的官军好声好气地劝着面前的年轻书生。
以往他们也有守住疫病之城的经验,常有患病之人哭着跑到城门口敲门想出去,还有夜里偷偷想要翻城墙逃出去的,可这回真真是怪了,里头一点声儿都没有,不晓得是不是疫病凶猛,那些病患都无力逃跑了。
那书生一声叹气:“郡守之命不可违啊。”
李孝知心头悲切无奈,先前友人陈衡写信相邀去桃花村做出一番大事,当时他正被郡守赏识便婉拒了陈衡,他确实受了郡守赏识,这不?人就被郡守派到了新城来。
桃源县令把协助流民建新城,又生了重大疫病的事告知了桃源郡郡守。
谁都晓得疫病会传染人,郡守下头的小官谁不是出身世家,是豪绅子弟?这谁愿意去?大家纷纷避之不及。
于是桃源郡郡守把目光投向了李孝知这个寒门书生,新城现在本就缺个当官的,天启朝的县令都是帝王任命的,郡守虽无任命县令的权力,但他能任命个属官,比如掾史。
事急从权,郡守当即封了李孝知为掾史,让他带着几个医者前往新城。
李孝知无法,只得奉命而来,来之前已给陈秀才写了书信,又跟家中亲人做了诀别。
城门被官军打开,正巧门口站着有人,李孝知先是一愣,随后狂喜:“竟是陈兄,许久不见。”
陈秀才拱手笑道:“见过李掾史,这是口罩,你们先戴上。”陈秀才取出几只干净的布制口罩给他们。
李孝知不解地接过口罩,学着陈秀才那般戴上,无奈叹气道:“陈兄何必打趣我,你也晓得我为何成了掾史。”这掾史真真不如不当,非是正经的朝廷命官,还得玩命,家中亲人当时晓得时,又哭又闹不让他去。
陈秀才笑而不语。
嘿,自己人。
陈秀才又取出一张纸递给外面的官军,道:“这是赵言仙人开的药方,麻烦预备些药材进来。”
官军忙是点头。
于是几人就这般入了新城。
李孝知朝陈秀才郑重地问道:“陈兄,你同我说实话,新城流民村的疫病到底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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