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苦笑:“我还以为你当了干部一定很世故很厉害,没想到这么天真,还真是个孩子,真能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她说着叹口气:“萨仁,你不用担心,我们等得起。”
萨仁很奇怪,如果这事很复杂,那等得起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家长们还会因为他们年龄大了不得不同意?不过见塔娜不想多说,她也没再多问。
等回家后,她本想跟三哥说说今天的事,哪知道他又去给兵团送马,还没回来。
“又去送马了?”萨仁有点奇怪,不过马在大雪灾中几乎起不到作用,她也不在意,吃了两块手把肉填饱肚子,就找到达愣爷爷,“爷爷,咱们草原上是不是年年有雪灾?”
“成灾的时候确实有,但也有好年景,会不会有大雪,都得准备着,你没见每年一入秋就开始储备牧草了吗?”
“只储备牧草不盖牲畜棚也没用啊。”她之前用的羊棚就是搭起来的简易棚子,只有顶。
其实牛羊只要拴在避风处,自身能过冬,只有遇上长时间的低温才会冻死冻伤。
却听达愣爷爷说:“咱们就是靠天吃饭,真要是腾格里发怒,谁也没办法,祖祖辈辈谁家也没盖过牲畜棚,就算现在想盖,谁家有那闲钱?队里出吗?”
萨仁叹口气,是啊,盖好点的牲畜棚得花钱啊。
“一般几月就开始下雪了?最长的一次持续了多久?伤亡如何?”
达愣爷爷皱眉看着她:“看书看傻了?几月下雪你都不知道了?咱们这里夏秋短,只冬天长,一般进了十月就开始冷,十月要不下,十一月也就下了。”
马上就十月了,真的没时间了。
达愣爷爷又说:“我记得十几年前有次下了快十天吧,时而大时而小就是不停,那年还有点旱,本来就没能存下多少干草,那时候比现在还穷,好多人家没吃的,宁愿饿着也舍不得宰羊,可羊自己冻饿死了,那真是哭着吃肉,绝望啊。”
十几年前?达愣爷爷说的应该就是塔娜跟她爸妈遇到的那次大雪。
“爷爷,你觉得咱们草原上要怎么防御雪灾呢?”
达愣爷爷愣了下:“防御?雪灾是天灾,是腾格里在发怒,在考验牧民,怎么防御,又不是打狼。”
萨仁知道家人有信仰,她尊重他们的信仰,也对腾格里心存敬畏,但就这么坐以待毙,她真做不到。人定胜天嘛,人类一直在学习进步就是为了在恶劣的环境中给自己创造更好的生存环境,农区的农民们以前包括现在都只能靠天吃饭,后来不也靠着科技能保收增收了嘛。
牧区自然也可以。
“爷爷,您帮我想想要想降低雪灾对牧区的伤害,都需要做些什么,比如盖畜牧棚,囤积草料,还有没有别的事需要注意的?”
“这是你的任务?”
萨仁点点头:“没错。”
达愣爷爷叹口气,看着孙女,还是太嫩啊,他还以为自家孙女已经能独当一面,是个大人了,哪想到她还是这么天真。
“我写了有什么用?你说的都对,要是有足够大,又暖和又不怕压的畜牧棚,又有足够的饲料,下大雪怕什么?牲畜们肯定都能安全过冬,牧民们也都备好口粮,准备好足够的燃料,不用到处跑,躲在自己包里也能熬过去,可这都需要钱!钱从哪来?”
萨仁呆住,所以说来说去,还是穷呗!
她没再为难达愣爷爷,回自己包里琢磨去了,雪灾肯定先顾人,可牲畜就是牧民的命。
她记得以前听阿妈说过,有年巴雅尔家的牛冬天生了小牛,可宝贝了,特意给腾出了一个蒙古包,他们一大家子挤在一个包里,巴雅尔天天跟牛同吃同睡,把牛伺候的特别周到,等牛能出去了,那包里的味道谁也不肯住,把架子都全拆了洗刷了好几遍才能用。
蒙古包的结构很科学,下大雪也不容易压塌,只是容易堵门,但上边有天窗,也不会把人封死。
只要不是太穷的地方,大家都躲在包里盖着被褥点着炉子再冷应该也能熬过去。那么多死亡人数,肯定有很多是在护着牲畜,或者没想到这么严重,舍不得杀牲畜来吃,又或者是没有燃料,吃了生肉身体生病无法抵御寒冷?
萨仁出去转了一圈,自家的小棚子也只是有个顶,里边堆着牧草,还有干牛粪。
牧民取暖做饭不用煤炭,只用干牛粪,大雪灾时牲畜也得取暖,上哪争取给每家牧民分碳?这都得要钱要关系,而且就算有钱有关系也不一定能弄来啊。
内蒙古矿产很丰富,是有煤矿的,不过现在应该还没开发,反正她是没听说过。只为了不知道会不会有的雪灾,从别的省调煤来,哪个领导会干?再说人家为什么要听她的?
萨仁真觉得颓丧极了,她又转两圈,正好看到她的大黑马在出恭。
其实燃料不只牛粪,马粪羊粪都可以,就是狼粪也能烧啊,只是牛粪味道更小也更容易晒干,所以大家都喜欢烧牛粪。羊粪太小,牧民们都任其留在草原上做肥料。
萨仁刚来时非常不习惯阿妈用牛粪烧火做饭,虽然只是做柴禾,但跟锅灶那么近,心理上还是受不了。
但现在想想,牛其实只吃草啊,反刍过了再排出来都是纤维,真没那么脏,只要是食草动物的粪便都不脏,全都可以用来做燃料,非常时期还是不要挑肥拣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