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仁叹口气,她是觉得小两口都要生孩子了,就化干戈为玉帛嘛。
阿妈却觉得塔娜太不听话,去医院不去,家里有现成中医,也不肯在家里,非要回她自己家,这显然是对婆家不信任啊,本来就有隔阂,再这么作,萨仁阿妈真被气到了。
三哥也很为难,但现在塔娜大着肚子,他也不想惹她生气,于是两口子回了娘家。
大年三十晚上,萨仁怕爷爷跟阿爸阿妈觉得冷清,就主动说起了她去游历时遇到的事,又学着外国人说中国话,甚至还讲了因为语言不通引起的外交事故,达愣爷爷说她能耐了,在说单口相声,萨仁却觉得更像脱口秀,反正热热闹闹的把年给过了。
第二天一大早萨仁就被叫起来一起祭天,现在不用偷偷摸摸了,萨仁也已经熟悉了流程,但还是跟着家里人一板一眼的照做着,没有一点马虎。
祭完天吃完饭,萨仁就想带家里人去支部,“巴雅尔说大年初一有搏克比赛,一起去看看吧。”
他们刚要动身,三哥回来了,着急地拉萨仁:“塔娜要生了!难产!”
把萨仁给气的,看吧,当时劝她就怕出事,非跑去娘家生!
阿爸阿妈说不管,可听到难产也急了,赶紧催萨仁跟着去看看。自从分了地,塔娜家离萨仁家更远了,萨仁跟着三哥催马前行,半路上脸上突然凉飕飕的,抬头一看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
农历新年其实已经过了草原上最冷的那几十天,元旦的时候就下过一场雪了,萨仁当时还嫌雪太小,不够滋润土地,这时见又下雪了,心里还有点欣喜。
三哥却叹口气,不知道自己来找萨仁对不对,要是当时立马送医院会不会更好些。
萨仁看出他担心,安慰两句,三哥却说:“萨仁,我是真后悔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你三嫂家跟咱们家真不是一路人。”
那边正生孩子呢,萨仁哪能说人家坏话,只安慰三哥:“其实有了孩子,你们才算是个真正的小家了,慢慢影响她吧,等过两年牧场发展起来,三哥去呼市开个代售点,比在农垦赚得多,到时候把我三嫂带出去,不受她家里影响不就行了。”
“哪有那么容易?”三哥直叹气。
两人怕在漫天大雪中迷失了方向,扬鞭催马,到塔娜家时,把两匹马都累瘫了。
结果到了人家不让进去,塔娜的哥嫂把萨仁往另一边的蒙古包里领:“阿爸正催生呢,你们别进去打扰。”
萨仁一愣:“催生?”塔娜阿爸也是医生吗?她看三哥,三哥脸气得发青,推开塔娜哥哥,“我自己媳妇我怎么就不能进去了?不用你们催生更不用你们管了,我妹妹会接生。”
萨仁急忙点头,她其实没接过生,但是理论都懂,又有保命小药丸,绝对不会让产妇跟孩子出事。
结果人家就拦着不让进,三哥气坏了,干脆说:“你们再这样,信不信我去旗里举报你们搞封建迷信?”
塔娜哥哥是个矮痩的汉子,在蒙古草原上很少见的身型,但他很壮实还挺凶,一把推开三哥:“那是我妹妹,我阿爸的亲女儿,我们还能害她吗?等着吧,一会儿就生下来了。”
塔娜的嫂子甚至还要求大家跟她一起跪下来祈祷,萨仁听不懂她嘴里的话,不是蒙古语,神神叨叨的,让她有点碰到斜教的感觉。
萨仁听到隔壁蒙古包里传来凄厉的喊声,心更急了,过去一巴掌拍在塔娜哥哥脸上,“愚昧,你们不会是作法催生吧!”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萨仁三哥跟塔娜哥哥只是推搡,哪想到萨仁上来就往脸上扇巴掌,一时都傻眼了,萨仁也不理他,拉着三哥就跑了出去。
等两人进了隔壁的蒙古包,萨仁更想打人了,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穿着萨满神衣正在塔娜床前跳大神,嘴里念念有词,手上不知道什么液体正往塔娜脸上洒。
塔娜已经晕了,半躺着满头大汗的被她阿妈抱在怀里,她阿妈只知道给她擦汗,都不去看看开了几指,是不是快生了。
另一个年纪更大的妇人跪在塔娜的脚旁,往她裙底张望,嘴里念念有词!
这叫接生?
萨仁过去一脚踹开跳大神的汉子,推开年长的妇人,到床前支起塔娜的双腿,这才发现孩子头已经出来了,肩难产。
肩难产是说头出来了,肩膀卡住了,一般是胎儿太大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萨仁之前见到塔娜时给她把过脉,也目测过,胎儿不会太大。这肯定是生前没有调整好位置,才会导致难产。
萨仁从自己医疗包里拿出中医手术刀,几下就给塔娜做了侧切,屋里此时已经乱套了,萨满神师一边骂着一边要来拉萨仁,被三哥拦住,从称呼里不难猜出这位就是塔娜的阿爸。
塔娜的阿妈看到萨仁用利器往塔娜身上招呼,也吓得不轻,一边厉声喝止一边放下塔娜,想过来阻止。
那个年长的妇人更是吓傻了,指着萨仁嘴里喃喃自语,像是萨仁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萨仁哪里有空理他们,孩子还没出来呢,看那小脸已经憋坏了,新生儿娇弱,再不施救肯定会伤到脏腑留下后遗症。
见塔娜不醒,她又没空去弄醒她,萨仁就干脆直接把侧切口做大,把孩子拿了出来,萨仁的处置现在来说是最合理的,肩难产最容易出事,一拖延就可能让孩子胸腹受压。现在只是侧切没有撕裂,缝合好后对塔娜不会有任何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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