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日光从假山石的缝隙里打下来,直直照在面上,亮地刺眼,热地人发烫。
“嘶。”他抬手遮住日光,不快地偏过头去,扶着脑袋坐起。
此刻,脑子痛地厉害,似要炸开了。他往周遭一看,空无一人,且自己只穿着长裤,衣袍皱巴巴地摊在地上。
这算怎么回事?他昨晚一个人,还是跟人?
试图回忆昨晚,然而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就记得自己从千竹苑走出,至于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真是邪门。
衣裳上有味道,他也不大好意思穿,胡乱一裹,飞速跑回千竹苑。
临近辰时,千竹苑里来来回回都是人,门口停着五辆马车,其中有三辆已装满行李,最前头那辆坐人,剩下一辆便是留给他的。
父皇负手站在厅上,见他进门,面色骤冷,呵斥道:“昨晚去哪儿鬼混了!逆子,还不进去收拾东西!”
“是,儿臣知错,儿臣这便去收拾东西。”他没解释,也不想解释,急急回了自己的屋收拾行李。
一年,他们约定过,一年之后,她要是没嫁出去,他便来天巽国娶她。
千竹苑,顾名思义,有千万翠竹怀绕,一望无际,根本看不到外头,也看不到宣宁宫。
下人搬行李时,他静静站在马车边,期盼地望着那条小道,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直到院子里的东西搬空,梁缨也没来。
他想,她多半是不会来了。记得前几日的晚上,他开玩笑地问起送别之事,“我走的那日,你会不会来送我?”
她没瞧他,低着头搅着手指,看不清面上神情,“不去,我不喜欢离别。”
将近半个时辰,小道上毫无来人的迹象,看来,她确实不喜欢离别。
“还不上马车,杵着做什么?”父皇踩着马镫率先走上马车,随后,大哥从石阶上走下,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九弟,上车吧。”大哥侧过脸,他面上的鞭伤一直没治,伤口结痂不久,皮肉泛红,瞧着有些骇人。“我今早听到一件事,她,怀了暗卫的孩子,皇上知晓此事后龙颜大怒。”
“我不信!”他脱口道,一个字都不信。梁缨怎么可能会怀上暗卫的孩子。“她明明……我去找她问清楚。”
“九弟,别胡闹!”大哥张手拉住他,低声劝道:“你以为大哥因着前几日的事嫉恨诓骗你么?大哥是不想你被人戏弄。你不信是不是,好,大哥不拦你,你去吧,随便找个天巽国的宫女太监问问她的事。”
“九皇子……等等,等等!”这时,澜语从小道上匆匆跑来,边跑边朝他招手。“先,别上,上马车!”
“澜语?”见她过来,他大步上前,可澜语身后空无一人,梁缨没来。“七公主让你来的?”
“是,是公主,喊奴婢来的。”澜语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双手递上一本书,“这是,公主,给你的曲谱。”
“曲谱?”他不动声色地接过琴谱,心头一跳,失落地问道:“她呢?她怎么不来?”
澜语拍着身前大喘气,好半晌才开口,小声道:“成潭今早被皇上重罚,差点一命呜呼,眼下公主正在寝殿里照顾他。”
“成潭是谁?她的暗卫?”这个名字他从没在她口中听过,但他隐约能猜到,是那个暗卫。
他拧起眉头,她既有心上人,为何还对自己说那样的话。
“是,成潭是公主的暗卫,他们俩的事,奴婢不能多嘴,还请九皇子见谅。曲谱已送到,奴婢该走了。”语毕,澜语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道:“公主希望九皇子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他捏着曲谱,五指一寸寸收拢。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
“……”
一出梦境,元千霄立马睁开眼,这会儿天还没亮,金丝帐帘内灰蒙蒙的。他侧头看去,梁缨正睡在他怀里,无意识地嗫嚅着。
“你再不来娶我,我就要嫁给别人了……”
她一说,他随即想起了昨晚的梦。
在第四个梦境里头,他逼问过她,拿走她初次的男人是谁。那时,梦里的他以为是成潭。
不过结合昨晚的梦看,应该是他自己,只不过他醒来后忘了。
她不在身边,多半是自己回了宣宁宫,后来,该是在半路撞见了梁钊。
这关系着一个公主的名誉,事情可大,不管出于什么立场,梁钊都会问,而梁缨当时一定没说出他的名字。
所以梁钊阴差阳错地认为此事是成潭所为,重罚了他,她出于愧疚必不会丢下奄奄一息的成谭来送人。
念及此处,元千霄由衷叹息一声,前世还真是造化弄人。
“嗯……”许是昨晚睡得太早,梁缨醒得也早。
她低吟一声,没睁眼,一手从元千霄的胸膛上摸过去,不自觉地伸进衣襟里,前后左右摸了几下,“你身上怎么又冷又热的。”
话一出口,她才觉自己说了什么,双眼猛地一睁,刚好对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他一脸平静地盯着她,眼尾稍稍往下压,淡淡道:“手感怎么样?”
“……”仿佛被烙铁烫到一般,梁缨火速抽回手,抽到一半时又觉不对,她为何要抽手,他不是把自己送给她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