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
忽然,在这房里的某个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好像很是痛苦,低低的,像个少年。
宋希月的哭声戛然而止,不知为何,那些曾经听云雀说过的鬼故事全部浮现脑海,安静了那么一瞬后,柴房里迸发出了一个少女所能发出的最大哭声。
“别哭了!!”那个声音再次出现,这次更是夹杂着不耐,宋希月这回听清了,是个人。
“你是谁,你在哪?”小公主知道不是鬼之后就没那么害怕了。她擦了擦眼泪,开始环顾自周,这柴房里面都是乱七八糟的柴火,宋喜悦鼓足了勇气才敢踏着小碎步朝后面走去。
那个声音没有再响起,但很快宋希月就找到了对方。
那是一个阴暗的角落。
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正十分痛苦的缩瑟在角落里,他身上的衣裳是被皮鞭给抽烂的,干涸的血迹在衣裳上面已经凝结成了血痂。少年面色苍白,看起来十分可怜。
“你是谁?”小公主被面前这一幕吓到,想上前却又不敢,便缩在那上面不远处的柴火垛旁边,好奇又惊讶的看着他。
少年勉力睁眼,身上带着戾气:“滚远些。”
宋希月睁大了眼,“大、大胆!”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跟她说这样的。
少年呵笑一声,转过头不再去看她了。
宋希月纠结了一会儿,看着自己绣花鞋的鞋尖,那鞋尖上缀了颗夜明珠,是西域刚刚进贡来的,姜皇后亲自给她挑了好几颗,镶嵌在衣裳和鞋子上,宋希月欢喜的不得了。
但此刻再去和那少年对比,他的鞋靴破破烂烂的,此刻已快除夕,身上却只是单薄的冬衣。还受了那样重的伤,他一定……很难过的吧。
“你、你冷不冷?饿不饿?”
宋希月实在不善于和人交际,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外面此刻月亮升起,照进这个狭小幽暗的柴房,打在少年单薄却又丝毫不肯弯曲的脊背之上。
少年没理她,却也没让她滚,宋希月想了又想,小步试探的走过去,将方才偷偷藏在荷包里的点心给了他:“这是我刚才在宫宴上带过来的,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少年一直垂着的眸动了动,从脚到头的看了她一遍,薄唇紧抿,又重复了一遍:“带着你的东西滚。”
宋希月:“……”
“我、我也想走!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门坏了!这点心、点心是西域的点心!多少人都想吃,你这人怎么这样?!”
少年呵笑一声:“小结巴。”
“????”
宋希月生气了,她其实不是很懂人间疾苦,但她能感觉到面前人此刻一定很是痛苦,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了。
夫子说过,要做一个善良的人。
她不由分说的将手里的荷包塞给少年,而后又将自己身上厚厚的披风解下来给他披了上去。
“给你哦,我穿得有些厚,有些热。”宋希月将披风披在他身上之后还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那少年沉默了一下,“你是不是听不懂话?”
“我听得懂呀。”小公主还懵懂的点头。
那少年便更沉默了。
他的确又冷又饿,乃至于身上的伤都没那么痛了。温暖的兔毛披风在身上慢慢回暖,也让他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痛感也随之恢复。
少年难耐的哼了一声。
宋希月吓了一跳:“你怎么啦!”她看着面前的人似乎身子很烫很烫,她像云雀无数次做的那样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只是刚刚触碰到,却被少年猛地打落胳膊,甩开了。
“哎!好疼!”宋希月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的拒绝,当下眼泪便委屈的在眼眶里面打转了。
“疼?”少年赤红了眼,不可思议的打量了她一遍,也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被人用力甩了甩胳膊就嚷嚷着疼,娇气的比陶瓷还要脆弱。
宋希月揉着胳膊,重新坐着:“真的好疼啊,你这个人不讲道理也,我好心帮你,却被你这样野蛮对待。”
那少年不说话了,他显然看出来恶言恶语也伤害不了面前的人,索性不理。
“你的披风高贵,不适合在我这样肮脏的人身上,拿走。还有你的点心。”
宋希月眨了眨眼,他刚才好像说了一个很长的句子。
不过意思她却不是很明白了。
“披风做出来就是给人取暖的呀,还有点心也是给人吃的呀。不管是贫民老百姓还是皇室贵人,都是一样的,东西就是东西,哪有高贵之分?再说了,你不脏呀。”
那少年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重复了一遍:“我不脏?”
宋希月认真的点点头,他真的不脏的,虽说身上的衣裳有些破烂还有伤痕,身上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冷香,只是不知为何会落入这样的境地。
“你叫什么名字?”宋希月问他。
少年的眼神倏然又凛冽了起来,警觉地看着她:“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宋希月才不信,她想也许是她没有自报家门,便笑着道,“我叫——”
宋希月话语声戛然而止,糟了,她要是说她叫宋希月,少年一定知道她是谁了,她倒不是不想暴露身份,而是害怕母后知道,定要罚她去弹琴作画的……
灵机一动,宋希月看见了窗外天空上悬着的一轮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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