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瓶子倒出来粒药丸忙送到了他面前:“相公……”
云澄未有言语,只是随手接过来放入了嘴里,然后便开始指点起了那大夫写方子。
顾照之见谢晚芳失血的程度远比自己想象中轻,又看她呼吸虽弱但尚算平稳,便知她已是度过了生死大关,不禁松了口气,这才抽了个空注意到云澄念药方的声音听来气息有些异常。
“可以了,”云澄道,“就这些。”
那大夫面露惊讶地道:“这个药方……有些凶猛啊,也不知这位将军能不能受得住。”
“她的身子如何我清楚,”云澄淡淡道,“伤重时久,若不如此用药,恐会遗患于脏腑。”
大夫这才恍然且惊叹地应声去了。
云澄又吩咐花林:“你亲自看着,别经旁人的手。”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顾照之平静无波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云相若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休息吧,芳儿这里有我守着。”
云澄转过头,静静看着他。
“这便是你让她挣的前程。”顾照之被他这么看着,到底是没有忍住冷冷一笑,然而笑过之后眼中却泛出几许自嘲和痛苦来,“却不知她这一劫,到底是因为谁而起。”
云澄垂眸,看着面无血色沉沉昏睡着的谢晚芳,良久未语。
“咳咳……”他忽然咳了两声,“我没有闲暇在此同你追悔,”他略缓了缓气息,方平静续道,“眼前有件事还需要做。”
第88章 失望
云澄离开阿萨克城后就直接回了肃州驿馆,没多久,就传出了左丞相准备次日一早启程回京的消息,不仅如此,他还提前让下人放出风来拒了官员们来送行。
江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再三思量,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向着正闭目躺在床榻上歇息的自家相公说道:“您为了方将军劳心劳力,就真的这样放手把她留给顾世子了么?”
少顷,云澄闭着眼睛缓缓道:“她向来有自己的想法,不是谁抓着不放就能得到什么的。”
“可是……”江流有些忿忿地道,“那顾世子凭什么也好意思?当初可是他害得人家伤身伤心,要不是相公你……”
“我做这些并非为了要她以身相许,也无需她混为一谈。”云澄淡淡说道,“倘若他们在生死之际真地看清了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他顿了顿,续道:“那于她而言也算得偿所愿了。”
江流咬了咬牙,语气满是不值地道:“您要不是为了看顾着方将军这要紧的一战,何必百忙之中大老远亲自跑一趟,早知若是在她面前卖个惨便有用,您还费这个劲做什么啊!”
“行了。”云澄喉间逸出几声轻咳,缓了缓,方徐徐地道,“我既心存所愿,自然也受得住失望,此事往后不必再提。”
“是。”江流闷闷应下。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相公,”侍卫禀报道,“蒲大都督听闻您身体抱恙,特意前来探望。”
云澄撑身从床上坐起:“让他进来。”
蒲定庸很快就带着一堆药材补品踏入了房中,见云澄面色苍白,似体力有些虚乏地靠坐在床头,便心知消息无误,他果然是旧病发作了。
“我听说云相身子不适,”蒲定庸走过来在床前安置的杌凳上坐下,很是客气地笑道,“怎么也不在肃州好好休养几天再回京?走得这样着急。”
云澄淡淡一笑:“我在这里也待了不少日子了,是时候该回去处理些事情,蒲大都督也知道,尚书台总是事务繁多的。”
“也是。”蒲定庸似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话锋一转,问道,“但方将军现在还伤重未醒,云相当真能放得下心?”
又有侍者推门而入,进来呈上了汤药和香茶。
云澄接过药碗,好像有些嫌苦地皱了皱眉,口中心不在焉地道:“她既跨过了鬼门关,身边又有这么多人守着,也无需我特意留下关顾。”
蒲定庸接了侍者送上的茶,喝了一口,又笑道:“说来这回顾世子和方将军倒是患难见真情了。”
云澄兀自喝完了药,才神色平静地缓缓说道:“蒲大都督还有什么事么?我有些累了。”
“倒也没有什么旁的事,”蒲定庸深深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是听闻云相从方将军房中出来的时候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接着便急急离开阿萨克城,不顾身体也要尽快回京——不知,云相拿到的是什么?”
云澄目光平稳地回视着他,说道:“这似乎不应是大都督关心的事。”他说,“我拿的只是寻常玩意罢了。”
他越是这么说,蒲定庸便越是肯定有猫腻,于是冷冷一笑,竟是直接说道:“明人不说暗话,倘若云相是打算拿着什么似是而非的所谓证据回京告我一状,实在没有这个必要。且不说我明明已派了援军,就算没有,你觉得——明日能从这里走出去么?”
“大胆!”江流喝道,“蒲大都督竟敢威胁当朝丞相、太子少师,是将圣上置于何地?!”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蒲定庸连个眼尾余光都没有瞥过来,径自对着云澄续道,“云相应该很清楚,离了京都,此时在肃州便是我说了算,即便有豫阳伯领着大军驻扎在外又如何?
到了明日,他也不过和圣上一样,只能惋惜您这一趟竟因身体不适来不及自救而丧生火海罢了,大不了我再送他两个狄丹余孽,也全当为云相您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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