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喉结轻颤, 再瞧冯小小唇上的水渍, 犹如清晨沾了露水的花瓣,早前看过的那张图, 里面的人物登时就变了样。
变成了他与她, 青丝纠缠, 亲密异常。
裴衡止忽地闭上了眼, 不敢再想。
任由少女的气息不断靠近, 直至温软覆来。一点点蹭过他的唇角,浅尝辄止后便飞快离开。
只不过这触感,却不像是他刚刚惦念的朱唇。
裴衡止一愣,小兔子果真傻乎乎的, 一紧张就容易忘事。
就如同今个儿近午时分,那碗没有葱花的鸡汤。
昏黄的火光,映出一张红艳艳的俊颜,郎君抿唇,还未勾起笑意,舌尖便含入了一截指尖,冰冰凉凉。
他下意识地吮了吮,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睁开眼。
就瞧见那双乌黑的水眸震在原处,鼓着的腮帮子倏地一松,咽了水下去。冯小小惊得半晌都忘了动,指尖仍杵在他的唇间。
“我,我看你嘴唇都开裂了,就想帮你润润唇,再喂水。”她好似学堂上被抓了包的小童生,结结巴巴解释着。又生怕裴衡止不信,忙抽出手与他发誓道,“我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她举起的指尖还有水光。
那双美极的桃花眼一滞,偏过脸,不甚自在地轻轻嗯了一声,心底却懊恼遗憾的紧。
可刚刚留下的妄想,却好似扎了根的种子,无声地在心底蔓延开来。
裴衡止不敢再盯着无知无觉的冯小小。又忍不住,只偷偷用余光瞥了瞥正专心坐在一旁暖着水壶的少女。
她离得远,刚刚又没喝到水,本就不甚清明的郎君顿时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躺在竹席上的裴衡止悄悄往冯小小身侧拱了拱。
明暗的光线,叫映在洞璧的身影重叠在一处,犹如一根藤蔓的枝叶,密不可分。
少女抱着水壶看了一阵,渐渐有些出神。
裴衡止亦入了迷。
她高高竖起的青丝下,露出一小段雪白的脖颈。近耳垂处还能瞧见被山石擦出的红痕。
只瞧得裴衡止心中越发懊恼,说到底也是他来得太晚。
想起刚刚在马上瞧见她跌下断崖,衣袖纷飞,仿佛随时都会羽化而去的模样,郎君如玉的面容登时惨白一片。
“冯姑娘。”
“裴公子。”
外间水声隆隆,冯小小一转头,就对上了单手撑地坐起的裴衡止。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他眉目间还有郁色,却在少女递上水壶的刹那,软和了下来。
那双美极的桃花眼似有万丈星河,他坐的离火远一些。
刚刚浸过水的黑衣尚未完全干透,这会正贴在身上,宽肩窄腰,鼓鼓囊囊,勾勒的清清楚楚。
冯小小往下一打眼,又愣了半晌,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少女耳根登时红了个透彻,直发慌,她心虚地偏过脸,“这会应该不算太凉了,你试试。”
“嗯。”
木质的水壶厚实,除了外层沾染了她的温暖,喝进口中,仍是冷意刺骨。偏那双乌黑的眸子一瞬不瞬,似有万分期盼。
裴衡止只得接连喝了好几句,强压住泛上心头的寒气,笑道,“多谢冯姑娘。”
“这都只是小事,裴公子不用客气的。”冯小小莞尔,乌黑的水眸老老实实看向他的双眼,不敢再四处乱瞟,“对了,裴公子刚刚要说什么?”
“我.”
伸手从怀里掏出玉清膏,裴衡止一抬眸,就见冯小小仰着头,正准备倒水喝。
山涧水寒凉,女子又受不得冻,这么灌下去,只会伤了身。
来不及多想,修长的手指极快地从她手中接过水壶,放在火边。
“裴公子?”冯小小不解,她不过是口渴,想喝些水罢了。
清俊的郎君一顿,又不好解释。他来时赶得匆忙,好不容易寻到冯小小,什么都没想就跟着跳了下来,这会子心神一放松,方才觉出后背火辣辣的疼。
眼下,倒是一个极好的借口。
裴衡止皱眉,低道,“我好似伤到了后背,还请冯——”
“嗳?”冯小小心下一紧,刚刚从断崖滚落之时,的确听到他几声闷哼。只不过后面情况紧急,她也没顾上细问。
“让我看看。”纤细的手指没有迟疑,直接搭在郎君衣领处,轻轻往外一拨,两道分明的锁骨犹如禅意的梅枝,伸向被衣衫遮挡的肩头。
她手下利落,剥得飞快。
——请冯姑娘先背过身去。裴衡止压在唇边的后半句登时便没了影。
那双美极的桃花眼慌得不知该看向何处,就连藏在眼角处的泪痣也越发殷红,修长的手指紧紧拢住冯小小还欲往下剥的衣衫。
他本就姿容艳绝,如今又是一副惊诧无助神色。整个人犹如跌下凡尘的仙君,被坏人欺负的手足无措。
很显然,冯小小就是那个所谓的坏人。
“我,我不是.”
她的手指还扒在郎君衣领处,倒显得口中的解释愈发苍白。
“嗯,我知道。”裴衡止低低一笑,“你不是孟浪之辈。”
郎君眼角眉梢俱是温柔,看得冯小小呼吸一窒,问得犯蠢,“那我还能再看么?”
轰——
刹那间,裴衡止面皮止不住的红。
冯小小也好不到哪里去,忙结结巴巴补救道,“我,我是说看看你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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