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湛恭敬地捧上盛子越刚画的速写,道:“师父您看一眼师妹的画。”
罗莱一边招呼盛子越吃菜,一边用手帕揩了揩手,这才接过画。眯着眼看了看,再看看盛子越,笑容欣慰:“不错,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依然没有停笔。既然那么喜欢老房子,那就先让你师兄带着你去故宫吧。那里有全世界规模最大的木结构古建筑。”
他的笑容里带着丝得瑟:“你那个舅外公想让你港城读书!那里哪有京都的老房子多?恐怕全港城充斥的都是钱的味道,而不是历史的蕴味吧。”
盛子越没想到临别前自己随口一句,竟然引发了罗莱与桂康明之间的较劲。她附合着点了点头,学着黄黎明的模样用春卷皮子包上京酱肉丝,送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那甜中带咸香、豆香的酱汁与肉香混合在一起,在舌尖上跳舞,这道京酱肉丝成功地唤醒了她西北人的记忆,大呼一声:“好吃!”
罗莱看着盛子越的目光里满是慈爱,乔湛悄悄对文云舟说:“师弟啊,小师妹一来,我们都失宠了哦~”
文云舟瞪了他一眼,直接把春卷皮子卷吧卷吧塞进他的嘴里:“想想那几年,如果不是小师妹一直陪在师父身边,我们恐怕此生难得见到师父如此轻松活泼的模样。”
乔湛嘴里发出“唔唔”声响,眼中露出赞同之意。半天才将嘴里的春卷皮子拿出来,埋怨道:“就算不夹肉,你好歹给我沾点酱呗。”
五个人正吃得开心,忽然门口一个尖利的女人声音响起:“唉哟~罗老师这是搞私人宴会啊?怎么连自己的老婆都不肯给口饭吃?”
罗莱脸色一变,霍地站了起来。
文云舟与乔湛也放下筷子,站在罗莱身后,一脸的无奈与烦躁。
盛子越一看他们的脸色,听到这女人的话语,想起黄黎明老师在车厢里说过的八卦,立马就明白过来来人是罗莱的前妻郭美琴女士。她皱了皱眉,夹了一筷子宫保鸡丁里的花生米放进嘴里,这才站起身打量着从门口照壁之后绕过来的女人。
五十左右年纪,一袭桃红碎花长裙,头发染得乌黑,眼角的细纹里嵌着水粉,眉眼间风韵犹存,只可惜一脸的戾气让人敬而远之。
郭美琴上下左右、里里外外地扫视了一圈,目光先在黄黎明的身上转了个圈。看她体态丰满、容貌平常,撇了撇嘴:“这是黎明侄女?怎么到乡下混了九年,好好的京城少女活生生折腾成了个家庭主妇?”
黄黎明面皮抽搐了一下,忍着气勉强挤出个笑脸:“郭姨您还是风采依旧啊。”
郭美琴烫着大波浪齐肩中长发,描眉抹粉、嘴唇涂得鲜红,显然是位爱俏的、不肯承认年华老去的主儿。她抬起右手撩了撩头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小县城哪里是人呆的地方?你回来就对了。”
罗莱不耐烦地说了句:“郭美琴你这样天天盯梢不累吗?”
郭美琴耸耸肩膀:“不累,我累什么?我二十岁时嫁了你这个四十几的大叔,生下儿子还没享几年福,你就卷起铺盖离开京都。我们的帐还没理顺呢,我累什么累!”
罗莱面色一沉:“郭美琴同志,请你说话不要歪曲事实。我们已经离婚,也是你主动与我划清界限,把我以前的画作与钱财一卷而空,现在还想和我算什么帐?你!”
他一生尊贵,遇到不喜欢的人最多就是轻哼一声自此不再来往,哪里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女人?打她吧,好男不和女斗;骂她吧,她都不要脸不要皮了,骂她有什么用?
郭美琴嘻嘻一笑:“离什么婚?那个时候乱哄哄你方闹罢我登场,离婚算什么数?反正我是你老婆、志明是你儿子,这话走到哪里都是对的。你们既然在吃饭,也不介意多双筷子吧?”
她走过去,拖过来一把椅子一屁股就坐下去。
“扑通!”
众人吓了一跳,这才发现郭美琴屁股底下的椅子突然移开一尺,众目睽睽之下她被摔了个屁股蹲。
“唉哟~唉哟~”郭美琴摔得屁股生疼,脑袋一时有点懞,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左右看了一眼,盯着右边一臂距离的盛子越咬牙骂道:“哪来的狗杂种,敢踹老娘的椅子!”
听到她骂盛子越的污言秽语,罗莱面色一白,气得浑身直哆嗦:“你……你这个没有素质的女人!”
乔湛与文云舟尊敬师父,对郭美琴颇多忍让,这次听她骂盛子越,都心中有气,斥责道:“郭同志,请您把嘴巴放干净点!”
黄黎明也感觉脑仁儿嗡嗡地响,她慌忙扶着盛子越的肩,安慰道:“咱不和她一般见识,莫理她、莫生气哈。”
盛子越算是看出来了,在座的几位全是秀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所以才让郭美琴占了上风。她耍赖、耍泼、明着不要脸,就是算计着罗莱脾气好、不会真对她不利。
是时候……当一个恶人了。
被人骂,她根本不怕。从小与极品亲戚周旋、斗争的经验告诉她:若是你既想要面子、又想要里子,那你就输定了。
盛子越冲郭美琴一挑眉,凤眼微微眯起,笑得颇有几分不怀好意:“这位爱俏却显然审美不在线的阿姨,请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抢我的椅子坐?”
我靠!乔湛一脸兴奋,如此辛辣的讽刺听在耳朵里怎么这么酸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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