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是罗莱的心病,再不好也是自己在这世间唯一的骨血,哪能真的将他割舍?
若是一点情感都没有,罗莱怎么可能将老宅交给他们、纵容郭美琴闹腾、任由他们拿走自己以前的工资?
盛子越听了师父这一番话,有些心酸。她笑着安慰:“师父您长命百岁呢,放心吧,我保证将他改造得好好的。”
定好了开店的思想,文云舟问她:“准备在哪里开?”
“当然是在京都艺术学院旁边啊!学校对面那条街不是刚刚更新改造吗?师兄你在那里找个门面不难吧?”
“不难。”
“好,就挑那种三间铺面相连的,装修简洁大方就好,不要太高雅,很赶客。”
乔湛点了头,反正装修的事情最终都会落到他的头上。他问:“这个画廊,你准备取个什么名字?”
盛子越笑得胸有成竹:“堂前燕画廊,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我们要让艺术走进寻常百姓的生活之中……顺便,赚钱!”
罗莱哈哈一笑:“好!”反正都是玩儿,随便你们吧。
第二天一早,当盛子越到办公室找到罗明志,郑重其事地请他到茶馆喝茶谈事时,罗明志有点慌:“你,你有什么事?我跟你讲……我最近什么都没做啊。”
等到两人坐进茶馆,盛子越给罗明志沏上一壶新茶,他有点受宠若惊。先前盛子越的态度恶劣,还亲自上手揍过郭美琴,在母亲嘴里这就是个恶魔,这让向来胆子不大只会窝里横的罗明志有些诚惶诚恐。
上次在父亲的住处,盛子越一番言辞语重心长,父亲哭泣难过,这让他对父亲心生愧疚。卖掉老宅之后,母亲跳上窜下闹腾,把家中钱财看管更紧,动不动就骂他败家。
两边一对比,罗明志心中的天平渐渐偏向了父亲。
他站起身,将一碟豌豆黄儿恭敬地放在盛子越面前,殷勤地说:“这是以前宫中太后最爱的零嘴儿,选上好的白豌豆,经历七道工序,切成菱形小块,香甜爽口。就着茉莉花茶吃,茶香、花香与豌豆香味混杂在一起,有没有夏天的感觉?”
盛子越拈起一块奶黄色的糕点放进嘴里,“唔”了一声,眼睛眯起,眉毛弯弯,显然十分满意。
罗明志没什么特长,就是会吃、爱吃。一见盛子越应了他的点,喜得抓耳挠腮,冲着店主招了招手:“来一碟驴打滚来。”
“得嘞儿~”老京都的老板应了一声,京韵悠长。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一碟软乎乎、浅浅灰的糕点,上面撒了一层均匀的浅黄色豆粉。
年糕糯糯的,里面的豆沙馅细腻充足,入口即化,豆粉、江米、豆沙构成三道不同的口感,粉粉的、糯糯的、沙沙的,简直让人着迷。
盛子越的腮帮子鼓鼓的,吃得像只小仓鼠,嘴唇上还沾着豆粉,模样趣致可爱,这让罗明志渐渐懈下那一份提防,开心地问:“怎么样?好吃吧!”
盛子越点点头,嘴里还有东西,她专心致志地吃着,仿佛眼前的食物就是世间的一切。罗明志被她这馋相带动,也吃了两块糕点,瘫在椅子上摸着肚子叹气:“舒坦——”
罗明志等了半天,也没见盛子越说正事,心里有些打鼓。他沉不住气,主动开口:“小师妹,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是要退房子,那不成,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
到处是古董的老宅子贱卖了,这件事对罗明志的打击远远低于郭美琴。
一则他骨子里本就带着点纨绔子弟的味儿,对字画、瓷器、家具这些从小看惯、用惯的东西毫不在意;
二则在他看来,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五万块落袋为安多好,那些古物值钱又怎样?没卖出钱来就是个死物。
盛子越喝了口茶,茶盖子在碗沿敲出清脆的声音。
“叮——”
罗明志心一抖,这小师妹才十六岁,偏偏动作举止如经历过风雨的上位者一般,不动不说话的时候让人害怕。
“我被师父骂了。”盛子越低眉敛目,似乎不太高兴。
罗明志一听就来劲了,整个人都恨不得贴在桌边,与坐对面的盛子越靠得更近些:“他干嘛要骂你?我爸不是最喜欢你?”
盛子越听到他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假意叹气:“我想开店,可是他骂我一天到晚只想赚钱。”
罗明志大起知己之感:“我爸这个人就是这样!清高了一辈子,永远视金钱如粪土。偏偏我妈爱钱爱得要命,他俩在我小时候就经常吵架,我真是烦死了。”
盛子越抬眼看着他,凤眼里满满都是鼓励,似乎在说:“继续说啊,我想听。”
难得有人愿意倾听自己的童年故事,罗明志顿时打开了话匣子,说起父母性格不和对自己所造成的伤害,竟然红了眼眶,声音哽咽,静默了十秒方才恢复正常。
盛子越道:“师父从小不缺钱,所以不在意钱。可是现在华国上下改革开放、搞活经济,能够赚钱为什么不去赚?有了钱吃好的、喝好的、玩好的,难道不好?”
难得从父亲的徒弟嘴里听到对自己观点的赞同,罗明志激动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碗抖了抖,茶水溅了出来。他慌忙扶住茶碗,嘴里赞了一句:“太对了!”
他看着盛子越说:“你莫听我爸的,你如果想开店……我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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