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远将林悠完全地护在身后,见着媛嫔一时起不来了,这才转向乾嘉帝,俯身行礼:“末将不忍见公主受伤,一时情急出手,甘愿领罚。”
“燕远……”林悠本是不怕的,严大人、许指挥使、大皇兄、二皇兄,他们呈上的证据越来越多,她知晓前世诸事,自己几乎都能将真相推知出来。
可她万没有想到,便是媛嫔虚张声势的这一下,燕远冒着父皇盛怒的危险,也要替她挡过。
他不是天风营最有谋略的将领吗?怎么这时候跟个愣头青似的呢?那媛嫔不过一个妇人,又能怎么伤她呢?何须他在养心殿做到这般……
乾嘉帝眉头紧紧皱着,好像是刻意忽略了燕远方才一番有些逾矩的举动,偏是看向了媛嫔:“赵媛,铁证如山,你当真没有什么重点要说吗?”
赵媛忍着肩膀的疼痛,骇然抬头看向乾嘉帝,她只觉得那帝王话中有话,却是除了发自内心的森然惧怕,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被燕远的一掌打醒了,已经全完了,显然这里的人都站在乐阳公主那一边,纵她百口也难辩。
她那嚣张气焰忽然就消失殆尽,一双眼睛里尽是弥漫开来的恐惧。
乾嘉帝摇了摇头,看向刑部主事严苛:“证据够多了,严苛,你来说吧,到底是谁买了慢香萝,给三皇子下毒。”
所有的目光在那一时都聚集在了那位年轻的刑部主事身上,林悠却看见欣嫔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嘴角扬起的一抹微笑。
而下一刻,那位刑部主事镇定自若的声音传来:“启禀圣上,微臣以为,以慢香萝为三皇子殿下下毒的人,正是欣嫔娘娘!”
一瞬间,欣嫔猛然抬起头来,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第23章 清白 不若朕给你个尚公主的机会,你看……
欣嫔?
王德兴还当是那年轻的刑部主事一时情急说错了呢,可他抬眼看过去,那位严大人信誓旦旦,哪有一点说错的意思?
他不由得又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这处处证据不是都指向媛嫔吗,怎么就成了欣嫔呢?
纪欣跪在地上,脸上还是惊骇的神色,可她不过反应了一下,立时便伏地喊起冤来。
“圣上,臣妾冤枉!臣妾不知严大人如何有此论断,可诺儿也是臣妾的孩子,臣妾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呢?”
林悠冷眼看着,只觉说出这话的欣嫔分外可笑。
她谋划了这么大一个局,牵扯进这么多人来,处处利用、嫁祸,不知道想没想过,但凡做过的事情,没有不会留下痕迹的。
乾嘉帝没有理会纪欣的哭诉,他继续看向严苛:“接着说。”
严苛便道:“从微臣查到的证据、证词,及今日大皇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呈上的证据,微臣大抵可以推知欣嫔娘娘是如何筹划了这整件事情。”
“欣嫔娘娘命宫女珠翠以乐阳公主殿下的名义联系了负责采买的太监郑来、失去孩子之后寡居深宫的媛嫔娘娘,给二人造成是乐阳公主筹划了整件事的印象。接着,欣嫔娘娘便利用已是‘乐阳公主身边宫女’的珠翠,取得慢香萝,在镌文阁中给三皇子殿下下毒。”
“你这是污蔑!”欣嫔直起身,看向屏风的另一边,“圣上,臣妾可是诺儿的母亲,臣妾因何要加害诺儿呢!”
“这也正是微臣想要询问欣嫔娘娘的。不论是郑来的证词,还是媛嫔娘娘所说,还是珠翠前后不一的说法,唯有欣嫔娘娘筹划,才能将整件事都解释通,但微臣也不解,欣嫔娘娘何以有此谋划。”严苛不紧不慢,竟是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了。
乾嘉帝看向欣嫔,欣嫔正要解释,却听得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因为还不满足。”
那声音并不大,可在这殿中的每个人却是都听得清清楚楚,是乐阳公主,那个一向乖巧听话的小公主,像是突然就长大了一样,低眉看着欣嫔,淡淡吐出这几个字来。
她没有像众人原本以为的那样,在被污蔑的时候手忙脚乱甚至嚎啕大哭,她几乎是沉默地站着,就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仿佛看清了一切真相。
她的声音还是像往常一样的柔和,可那其中,却偏偏又夹杂了不能被忽视的坚定力量,因而给了人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她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而是个已经看透世事智者。
“不满足于而今的身份,不满足于得到的关心和宠爱,因为不满足,所以才要铤而走险,哪怕自己的孩子病了,也要以此做契机,多留父皇在镶钰宫片刻。欣嫔娘娘,我说的可对?”
欣嫔转过头去看向林悠,她的目光里有一闪而过的憎恨,虽不过明显了一瞬,可燕远还是注意到了。
他默不作声地拦在了欣嫔和林悠之间,刚好挡住欣嫔某一刻怨毒的目光。
严苛听明白了,欣嫔娘娘的这一出大戏,是为了争宠,怪不得会用慢香萝这样一种奇怪的毒。
他转向乾嘉帝,接着道:“启禀圣上,既是如此,微臣便明白了。欣嫔娘娘以慢香萝为三皇子殿下下毒,本意是为借慢香萝造成的风热假象,引得圣上注意。可此事风险巨大,所以欣嫔娘娘才另设计划,假他人之手营造了下毒一案。”
“倘若慢香萝未被发现,那三皇子殿下便是偶感风寒,倘若不巧被发现了,有欣嫔娘娘这一计,只要郑来依照与珠翠的约定,将当初的药方藏入定宁宫,此事便与欣嫔娘娘再无一丝关系。这般一箭双雕,也可称得上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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