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停下动作,看着面前这个虽认识了并不算太久,但却好像多年故交一般的好朋友,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婉儿,你还会离开京城吗?”
淳于婉被她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我,我不知道……再说吧,我爹娘都不在了,我在哪又有什么分别呢?”
“我想我们以后也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开心地说话,如果你还要离开京城,一定要隔一段时间,就来看看我。万一燕远惹我生气,你就用你的鞭子帮我教训他。”
淳于婉哈哈大笑:“你那少将军把你宝贝得什么似的,怎么可能欺负你啊。”
笑过了,她又很认真地看向林悠:“悠儿,我答应你,不管我淳于婉以后能不能留在京城,我都会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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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的前一夜,贤妃司空瑛来了一趟定宁宫,将一些旁人不便说的事情悉数教给林悠。
先皇后不在,司空瑛便将那些原本由母亲来说的话都代为告诉林悠。
按照林悠的决定,她出嫁后并不另立公主府,而是会与燕远一道同燕老夫人住在燕家的府邸里。
到底是要离开熟悉的环境,即便燕府她这些年去的次数只多不少,可究竟身份要变了,她还是莫名在贤妃怀中哭了一场。
司空瑛轻柔地拍着这小公主的后背,将她哄得睡着了,这才安心离开。
从林悠的卧房出来时,已是漫天星光,司空瑛远望着那些璀璨星子,终于释然地笑了一下。
月儿,你最记挂小女儿,已经找到了一心爱重她保护她的那个人,她会一直一直幸福下去,就像你当初许愿的那样。
只是那大婚仪程众多,林悠并没有睡多久,就已被青溪和眠柳叫了起来。
外面天还是一片漆黑,林悠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任由青溪和眠柳两个随意“摆弄”她。
洗漱,穿衣,中衣穿好了,后头的却各有各的讲究,连头发都不能乱梳。
林悠洁了面方觉的清醒了些,这时候,贤妃娘娘领着有品级的几位命妇到了定宁宫。
繁复的嫁衣要一样一样穿在身上,宽大的袖摆将林悠整个人都衬得沉稳不少。珠玉环佩由不同的夫人为她佩戴,每一样都寄托了一种祝愿。
待更衣毕,林悠又重新坐在妆镜前,由功勋世家的一位老夫人开面,又由礼部亲自择选的全福夫人梳头。
柔顺的长发尽数盘成发髻,便表示着此后成为她心仪男子的妻子。
精致却沉重的发冠戴在发髻之上,点缀金簪步摇,雍容华贵竟让林悠对镜中的自己生出几分陌生的感觉来。
又有一位年轻的夫人为林悠上妆,浓淡恰到好处,仿佛一下让林悠褪去少女的稚嫩,多了些皇室公主的高贵骄矜。
前世,林悠是自己穿了嫁衣去城墙上的,那会京城里早已是一片混乱,哪里有这许多的规矩?
如今瞧着镜中一应妆容齐全的自己,林悠恍觉光阴如梦,好像这会,那些混着血泪的岁月才真正开始走远。
贤妃司空瑛满意地看着打扮好了的小公主,将一柄团扇搁进她手中。
林悠知道,这是给她遮面用的,待到了燕府行过却扇礼,才能将扇子拿下来。
做好了一应准备,便由青溪引着几位夫人到偏殿去休息。
司空瑛这会才得空与林悠说上几句话,让她不那么紧张。
“等会内务府的人会来通知咱们往养心殿向圣上行礼,后头一路都有嬷嬷领着,你不必紧张,只管跟着做就行。”
林悠点点头,看向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也不知燕远走到哪了。
而此时的正安门前,正是无比热闹。
新驸马燕远天不亮就从燕府出发,待到朝阳初升,正好到了正安门前。
自入第一道宫门便有一堆礼仪等着,待到了正安门,饶是燕远背了好几日,也被那些礼节折腾得有些疲累。
可惜他的考验还没结束呢。
按照大乾民间的习惯,新妇的娘家人是要考验考验新郎,才能允许新郎入门把姑娘娶走的,原本皇室礼仪里没有这个,可也许是乾嘉帝年纪大了喜欢热闹了,硬是特别点出来要加这么一条。
于是正安门前,等着太子林谚、二皇子林谦,还有林悠的好友淳于婉和江孤月。
因燕远家中已没有兄弟姐妹,故而跟着燕远来娶亲的同辈是商沐风和司空珩,这下好了,大家再熟悉不过,刁难起他来,自然也半点不留面子。
文试武功一样一样来,折腾了七八个来回,除去燕远自己成亲当日又要比投壶又要考校兵法,商大才子还写了三首诗,司空珩喝了不知道几盏酒,这才堪堪过了正阳门。
林谦瞧着燕远终于长出一口气的样子,在后头幸灾乐祸:“燕远,这可是告诫你呢,要尚乐阳妹妹可不是件容易事,你得珍惜。”
燕远整了整一身袍服,看着前方的宫道笑了一下,他何德何能娶林悠做妻子,又怎敢不珍惜呢?
这边过了正安门后,那边便有内务府的司礼宫人往定宁宫去,请林悠到养心殿拜别圣上。
林悠此时正品盛装,比之平素越显光彩照人,那些仪程都是定好的,可随着王德兴一声声高唱,林悠还是铭感五内,眼中盈起泪光。
乾嘉帝瞧着小女儿行完礼,眼睛也有些红红的,那位帝王,头一次声音有了些不易被察觉的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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