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难以启齿时,谢伯缙一把拉过谢叔南,语气平淡,“好了,二郎留下,三郎跟我走。”
说罢,他也不多停留,结实的臂弯扼着谢叔南的脖子就把他给拖走了。
谢叔南那边还不甘心的喊着,“哎哟大哥你松开啊,轻点轻点,我脖子要断了——”
望着俩人离开的背影,云黛心里过意不去,暗暗想着,等下次再攒到月钱,一定也给大哥和三哥补上一份礼物。
“云妹妹,你找我什么事?”谢仲宣微笑地看着她,那双桃花眼在朦胧的夜色中愈发温柔。
云黛忙道,“二哥哥,劳烦你随我去下清夏轩。”
谢仲宣虽不解,但想着她院子也不远,便走了几步路,跟上前去。
等到了清夏轩门口,云黛停下脚步,侧过身看他,嗓音稚嫩,“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我也不好请二哥哥入内喝杯茶水。还请二哥哥在院门稍后片刻,我进去拿样东西,很快就出来。”
谢仲宣这会儿也有些好奇了,欣然应下,“好。”
云黛往里走去,开始两步还走得较为端庄,等跨进了门里,像是怕他等急般,小碎步跑了起来。
不多时,她捧着个做工精细的樟木盒子走了出来。
“二哥哥,呐,给你。”
“这是?”谢仲宣眯了下眼眸。
云黛扬起小脸,圆圆的眼眸一片清亮,“你快打开看看。”
见小姑娘满脸期待的模样,谢仲宣接过盒子,修长的手指扣开卡锁,缓缓打开。
当看到里面是一方徽砚时,他眉间闪过一抹诧色,“砚台?送我的?”
“嗯嗯,这个是给你的谢礼,多谢你之前赠我的那些书本。二哥哥你的批注做得特别详实,见解也很独到,有些地方我觉着比孟夫子讲得还要好。我觉着你这么厉害,一定能金榜题名的!”云黛清丽的小脸上满是崇拜,她对读书厉害的人天生自带好感。
谢仲宣尽管很享受来自妹妹的夸奖与崇拜目光,但不得不说明一句,“我何时赠书给你了?云妹妹,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云黛崇拜的神色僵在了当中。
谢仲宣将砚台放回盒中,轻声道,“你方才说书本上有批注,唔,你拿来给我瞧瞧。若是父亲或大哥送来的,我能认出他们的字迹。”
云黛一听,回过神来,“好,那你等会儿,我这就去拿。”
说罢,她又提起裙摆哒哒哒的跑了回去,很快又拿着一册书跑了回来。
“这个……好似是大哥的字迹。”谢仲宣才翻开书册的前两页,就笃定的做下结论,“嗯,没错,这是大哥的书。”
云黛一惊,眼睛睁得老大,像是只被揪住尾巴的兔子,语调都变了,“所以,我弄错人了?”
谢仲宣摸了下鼻子,颔首道,“现在看来,是的。”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空气之中弥漫着无言的尴尬。
稍顷,谢仲宣将盒子递还给她,霁月风光的浅笑道,“这个砚台,你该送给大哥的,拿回去吧。”
送出去的东西,云黛哪里还好意思收回,她连连摆手,“不了,这方砚台我是按照二哥哥你的喜好挑的,你留下吧,原本我也想多谢二哥哥你这几月来的照顾。”
谢仲宣识砚无数,一眼就看出这个砚台价格并不便宜,略作思忖,他温声道,“这方砚台我收下,却也不能白要,你花多少银钱买的……”
话还没说完,就见云黛飞快摇头,“不用不用,我送你的。夜深了,二哥哥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罢,她提着裙摆跑开。
看着那道生怕他追上来的娇小背影,谢仲宣揣着砚台怔忪片刻,旋即哑然失笑。
***
当天夜里,云黛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遇上了谢伯缙,她照往常的礼数朝他行礼问好,可谢伯缙却冷冰冰的看着她,说她糊涂认错人,这般愚钝的脑子还读什么书。
这话委实刺耳扎心,她委屈的直掉眼泪,想要解释,却说不出话来。
谢伯缙见状,冷着脸自顾自的走了。她一边抹泪,一边追在他后头道歉:“呜呜呜……大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一定不会认错了……”
“姑娘,姑娘……”
关切的唤声传来,云黛缓缓地睁开眼,入目是琥珀满是担忧的娟秀脸庞,“姑娘,你这是魇着了?”
云黛撑起身子,哑着声音唤了声,“琥珀姐姐。”
“奴婢在呢。”琥珀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道,“姑娘梦到什么了,怎吓成这样。”
“我……”云黛纤长的眼睫轻动,总不好说大哥哥是噩梦之源,于是她扯了个谎,“我梦到我爹和哥哥……想他们了。”
琥珀闻言,自是一番细心安慰,末了,又看了眼纱橱外的天光,“姑娘既然醒了,不如起床梳洗吧。今日可不好睡懒觉,再过两个时辰,客人该要进府了。您今日可得好好妆扮一番呢。”
云黛这才记起今日便是大开筵席的日子,她也清醒过来,由着琥珀伺候起身。
她年纪尚小,无须涂脂抹粉,是以梳妆只在衣裳发饰上多多用心。
正是阳春佳日,云黛上着绿色薄罗衫子,外头又套着件联珠纹锦褙子,下着一条长安最时兴的红黄间裙,腰间又系上一条天青色纱裙,行走间如青雾环绕般灵动。她那头丰茂的头发养了三月,虽依旧有些泛黄,但发质却柔顺油亮,梳成双环髻,正中戴着个精美的累丝芙蓉花宝石金冠,两侧则各簪着一朵蝴蝶珍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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