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她们俩到底说了些什么,但见云黛眉目舒展的轻快模样,谢伯缙自是欢喜的。
他心里也念着端王妃这份开导之情,翌日就带了厚礼前去端王府拜见。
端王妃见了他,先是责怪他沉不住气,后又好言相劝,依旧是那副循序渐进的说辞。
谢伯缙虚心聆听,郑重拜谢。
这般又过了两日,长安城里突然出了一桩热闹——
一大清早,坊市门刚开,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地在朱雀大街上喊道,“不是我,不是我,都是公主的安排……公主的安排……”
百姓们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女子就被着急忙慌赶来的金吾卫押走了。
没多久,街头巷尾就传起一个说法,那大喊大叫的女子是丹阳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替公主做了坏事,要被公主杀人灭口,逃了出来,人却疯了。
这个说法越传越广,越广也越杂,百姓们发扬着劳动人民的智慧,在那无形的推波助澜的力量下,渐渐衍生出许多个丹阳公主坏事干尽的版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而在长安百姓热火朝天谈论着今早那疯掉的宫女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从端王府的后门驶向了长安城门。
第75章 接旨
皇城, 未央宫。
春柳依依,各色鲜妍娇艳的花儿朵儿争相竞发,正午阳光透过长龙般的廊庑, 细碎微光缀满深朱色宫墙,美若画卷。
“啪——”
一道清脆巴掌声在殿内响起,打破这惬意静谧的午后, 金丝笼中的画眉鸟也吓得胡乱扑棱翅膀。
“母妃,你打我?”
一袭水红彩绣撒花锦长裙的丹阳单手捂着脸颊, 不可思议地看向悠闲坐在美人榻上的雍容宫装女子, 脸上火辣辣的疼, 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 “我被人欺负了, 您非但不给我做主,还打我?母妃, 我到底是不是您的亲生骨肉?”
丽妃轻轻挥了挥手掌,斜乜了她一眼, “你还别说,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我亲生的, 怎么个赛个得沉不住气, 个顶个得愚蠢!好好的一个公主,为了个男人争风吃醋, 连自个儿的名声和体面都不要了?真是笑死人了。”
这话实在刻薄,丹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心头万般委屈,抽泣道,“我、我只是想出口气罢了。”
丽妃嗤笑道,“你什么身份, 那个小养女什么身份,你跟她计较,都是辱没了你自个儿的身份!现下好了,事闹大了,谢伯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倒把你的名声给糟蹋了。”
“他一个人哪有那样大的本事,敢将手伸到后宫里,一定是宫里的人帮他的…”丹阳眼底闪过一抹恨意,咬牙道,“母妃,是不是皇后和裴青玄?”
“是又怎么样?”
“他们如今竟敢对我身边的宫女下手,实在狂妄至极。自从裴青玄回来,慈明宫那位越发得势了,我听说父皇这阵子时不时去看她……母妃,你就这样放任不管么?”丹阳愤懑道。
丽妃艳丽的脸庞笑意稍稍凝结,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腕间璀璨夺目的宝镯,不紧不慢道,“你倒是胆子大,来我跟前进谗言,想激我替你出气?”
丹阳略显慌张,“没,女儿没这个意思,女儿只是见不惯裴青玄母子得宠,还有那谢伯缙,他与裴青玄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丽妃闻言,眉间浮起一丝燥郁,她这一双儿女都是讨债鬼。
女儿为个男人争风吃醋,败坏名声。儿子为个小小养女,胆大到在温泉行宫行那种不入流的手段,偷鸡不成蚀把米——
自春日回长安之后,暗中寻医问药,还进了不少鹿鞭、虎鞭、蛇酒、海狗丸之类的玩意,她初听到太监来禀这些,只当是五皇子后院那群莺莺燕燕又缠着他贪欢,弄得他要吃这些补药。
等五皇子妃进宫请安时,她还敲打了五皇子妃一顿,叫其劝勉约束五皇子,将心思放在正途上。
五皇子妃听后,神色异样,答话也含含糊糊。丽妃眼光毒辣,瞧出不对,将人单独留下盘问。
一开始五皇子妃还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待丽妃发了脾气,才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说出五皇子得了怪病,吃了无数补药,换了各色美人,依旧是毫无起势,夫纲不振。
而这一切的起因,皆是在温泉行宫的那夜——
不知是那养女使了什么阴损手段,还是自那一回五皇子产生了心理障碍。
一个有隐疾的皇子,便是本事通天,也注定与皇位无缘。
当时听到这消息,不啻于一道惊雷兜头劈下。震怒过后,她很快冷静下来,严厉吩咐五皇子妃捂着这个秘密,又命人寻来五皇子,命令他立刻停下一切寻医问药、进补药酒的行为。
五皇子羞愧难当又大为不解,丽妃只与他道,“等你当上皇帝再治不迟,若叫外人知道你这毛病,捅了出去,皇位就再也与你无关。”
有一句话她搁在心里没说,儿子虽没用,但她还有个小孙子。若小孙子养不大,等大权得握,从宗室里抱一个养着也成。
她要的从来都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荣华。
就连五皇子和丹阳,也不过是她从小小婕妤晋升到一品贵妃的踏脚石罢了。
思绪渐渐冷静下来,丽妃抬手扶了扶鬓边的泥金绢花,慢悠悠看向丹阳,“这些日子你最好给我安分些,等外头的流言消停些,你就准备嫁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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