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纸,而是一张小羊皮。
她将小羊皮摊开在案桌上。
羊皮上画有图,做满大大小小的标记。
这是无比清晰的赵国的地域图,是她的字迹。
小羊皮虽小,但里面事无巨细画着山河湖海,还有城防城墙。
赵棠指着西南丛林的方向,在鹿角山与盘屿山之间顿下,她着重点了两三次。
小羊皮地域图很陈旧了,已是沉沉的昏黄色,而她的指尖细长皙白。
她眉眼微挑,没看陈淮汜,只是看着这一点,告诉他:“这里是一处矿脉,陈大人想不想要?”
历来矿脉都不能私有,只属于官府。凡私自开采私自占有不上报朝廷,罪同谋逆。
望着那点,陈淮汜先问:“什么矿?”
“铁矿。”
目前赵国开采的大多是煤矿跟铜矿银矿,铁矿较为稀少。如赵国需铁器,大多都是从别国采买进来,再重新锻炼打造。也是因此,每逢战事重的年份,朝廷军需用铁的成本会特别高。
赵棠继续道:“此处是我的下属早年找到的一处矿脉,只是这两年却被西南之地的豪族占着。”
这件事赵棠也考虑几天了,她有自己的考量:“西南离皇城太远了,但离西北近,陈大人若是有心,就命人将此处矿山夺了。自占自用,亦好过被那些豪族占了,炼出来的军用物在外头转一圈,就高价卖给军中。有这些钱,还不如让军中吃得好些。”
朝廷每年派发出去的军资不少。眼看就要秋末入冬了,各地折子其实隐隐都在闹钱荒。
这事若是让内阁去做,不知会拖到猴年马月,还不如直接透给陈淮汜了。
“那豪族是西南王氏?”
“不错。”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王氏早年其实是皇城贵族,但因族人贪污渎职,全族被贬谪到西南密林,经数十年发展,王氏家族在西南扎根,势力遍布西南官衙。发现矿山隐瞒不报,私采私炼私卖就不足为奇了。
据赵棠手头里掌握的线索,王氏手中也不止这一条矿脉。不过这处的铁矿却是质量最好,产量最高,最多护卫把手,进出严格把控。
“你是不是想问,孤为何不愿意自己占了那矿脉,却要西北军出头得罪王氏?”
他无声地看着她。
赵棠挥了挥几乎完全愈合的左手,表示这是其一,至于其二:“孤的手就是再长,想要完全把握住那矿脉也难……王氏盘踞一方安逸许久,也该知朝廷威严,有所为有所不为。陈大人,你以为如何?”
这理由完全挑不出错来,只是西北军要探入西南密林,少不得要与西南军交涉。
完全是块烫手的香芋。
可香芋也散着诱人的香气,勾着人去拿。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件事该怎么处理,他得好好费神。
陈淮汜就心安理得地拿走那幅小羊皮。
告退后,那高大身影便投入那茫茫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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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公主府的侍女那拿回来的沉柏香,被拿去验,赵桓几乎隔日就要问一次。
这香说来奇怪,那日闻着明明不对,可拿回来烧着闻,味道又差不多。
赵桓不放心,因为不知这熏香有什么弊处。
长公主府千防万防,却不能排除有人暗中下手。
那沉柏香若是让人沉迷,或者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赵棠,赵桓也不会意外。
这些年,要杀赵棠的人实在太多了。
长公主府里的侍卫严控人数,外边也围着不少人,数年如一日地徘徊在府门周边,伺机而动,抓到的却都是些死士。
近几年他没时间去看赵棠,可知道刺杀她的情况变少了。
因为一年年拖着,她不醒来,很多人都以为她要永远如此,不会威胁到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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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自赵熙出皇城后,常有他的消息来……赵桓就不怎么回王府,常日留在潇湘阁中,与人互传消息。
验沉柏香的人终于发现了不对,连夜混入潇湘阁,推开赵桓的房门。
这是一个精瘦的四五十岁的黑脸男子:“殿下且看。”
赵桓取回来的沉柏香是一根根细长的,刚点时就是正常的沉柏香,可点到中后段,就多了一尾味了。
该人截了中后段的香,专门在一个箱子里烧。
箱子里原本放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白鼠,可熏香点着,未几,那小白鼠就没了精神气,焉了吧唧,很快就闭上了眼。
赵桓看着脸色一变:“这香有什么毒?”
“误会误会,”黑脸男子忙摆手,“王爷,这并非毒药,而是加了能促人安神安眠的东西。您瞧瞧这小白鼠,刚刚还活蹦乱跳的,现在睡得可香。”
为了证明这个误会,来人还用棍子戳了戳那小白鼠的圆肚子,而小白鼠明显睡得正香,一只小爪子似极不耐烦地往前探了探……
“王爷您看,就是如此……”黑脸男子回道。
赵国安神安眠的香,来回都那几样,赵桓是记得的,因为他早年就常用。这沉柏香若是加了安神的东西,他总能闻得出来。
可是没有,味道极其陌生。
“这里到底加了什么?”赵桓没那么容易被糊弄,一点不对劲他都不会放过。
是什么东西,竟让他都没有用过,毫无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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