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介甫摇摇头,还剩一点王儒轩却不吃了,“留给鸿哥,”他傻呵呵地笑道。
王介甫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眼里有些欣慰,夸赞道,“我儿长大了,知道分享了,真好。”一手却慢慢握紧长剑。
徐晗玉觉得不对,大喊道,“轩哥快跑!”
可惜还是晚了,轩哥的笑意凝在脸上,长剑已经贯穿了他的心肺。
慧娘惨叫,秋蝉赶紧捂住鸿哥的眼睛。
王儒轩慢慢滑落在地,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徐晗玉失声痛哭,“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你是他爹啊!”
王介甫的面上无悲无喜,他木木地说,“我答应过轩哥的娘,这辈子要保他平安康健,享尽荣华富贵,我现下做到了,我儿这一生虽然痴傻但是直到最后时刻都是快乐的。”
说完,他拎着剑走出了房门。
三日后,城破在即。
谢斐身披金甲,坐在马上遥遥看着金都那高不可摧的城墙逐渐瓦解。
昔年,他是敌国质子,在金都受尽羞辱,而现在,他手持长剑,即将踏平这里的每一寸土壤。
“将军,攻城的铁石已经备好,亥时可以最后一击。”
谢斐点点头,“现在城墙上的守将是谁?”
“是王介甫,其余的跑的跑,死的死,王介甫也中了箭,撑不了多久了。”
“哼,这个老匹夫,耗了我们三天三夜,因为他的愚忠多死了多少人。”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问道,“他的家眷呢,跑了没有?”
陈玄木知道他在问谁,摇摇头,“据城里的探子说,封城之前,王家只有两个亲戚出了城,其余的都还在府里,说是要和丞相一起尽忠,许多人家见丞相府的家眷都没走便也没有逃。”
呵,她对王家倒是尽心尽力。“我知道了,城破之后,你先带一队人马去将丞相府围起来,里面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走……也不许死。”
“是,”陈玄木应了,转而又说道,“将军迟迟不强攻金都,大司马那里似乎已经有意见了,大郎君那边多次往大司马那里递信,恐怕对将军不利。”
“谢腾那个废物在东吴那边被牵着鼻子跑,居然还有空操心我的事,放心吧,老头子就算要发火也不会挑这个时候,何况金都马上就要破了。”
其实若他强攻,哪里需要耗这些时候。
丞相府的后门开了一个缝,一辆青布马车停在了门口。
慧娘抱着鸿哥上了马车,车里是一脸惊慌的林姨娘同浩哥。
菡萏驾着马车看着徐晗玉,“公主真的不走吗?”
徐晗玉摇摇头,“我若要走便不会等到这个时候,你护送他们快点离开吧,以后就自由了。”
菡萏握紧缰绳,暗中给秋蝉使了个眼色,秋蝉别开眼去,假装没看见。
徐晗玉好笑地说,“我知道你们俩打的什么主意,秋蝉已经被我收拾过了,我是能被你们偷偷打晕带走的吗。”
见最后的计划也破灭,菡萏着急地说,“公主!”
“公主!”远远一人骑在马上赶来。
“胡忠进?”徐晗玉没想到是这个人,胡忠进是王丞相的得意门生,自从嫁到丞相府之后,她也见过几次,但是并无深交。
“丞相嘱托我来送你们出城,”他掏出丞相令牌,“现在恐怕也只有丞相的令牌能管用了。”
王介甫必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能说服自己将丞相府的家眷送出城吧,毕竟这在他看来可是不忠不义之举。
徐晗玉点点头,“如此便有劳胡大人了。”
胡忠进苦笑一声,昔日的儒雅状元如今已经是个邋遢的武将了,“国将不国,哪里还有什么大人,公主不要折煞我了。”
徐晗玉也笑笑,“没错,同样也没有什么公主了,你们快走吧,别再耽误了。”
胡忠进望了他一眼,驱马走到马车身前。
徐晗玉同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便将秋蝉敲晕过去。
“把她也带走吧。”徐晗玉将秋蝉递给菡萏。
“公主,”菡萏红了眼睛,她知道劝不住徐晗玉了,“你打算怎么办?”
“别难过了,我是北燕的公主,我不会让自己受辱的。”
菡萏扭过头去,驾着马车同胡忠进走了。浩哥掀开车帘,望着徐晗玉,哭着说,“我不走,我还要保护阿姐!”林姨娘赶紧按住他,也深深望了一眼徐晗玉。
待众人走后,徐晗玉回到空无一人的府中,她从袖中掏出一瓶药丸,这叫长乐丸,能让她无声无息离开人世。
她抖着手倒出一粒,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怕死的啊。
狠下心来,她仰头正要吃下,忽然一道大力将她手中药丸打落。
竟然是胡忠进去而复返。
“公主得罪了。”他低声说完,徐晗玉颈上一疼,便昏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五日后了。
徐晗玉在一处简陋的床榻上醒过来,入目是泥土堆砌的四壁,墙上挂着一些农具,屋中只有几张桌椅。
她支撑着自己从床上下来,窗外的阳光刺得她一下子睁不开眼,她缓缓走到房门口,听到一阵鸡叫,还有鸿哥咯咯地笑声。
林姨娘正在院中喂鸡,慧娘抱着鸿哥给他喂饭,不远的伙房中飘出袅袅炊烟,秋蝉系着围裙竟然正在炒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