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叹道,“很早之前,平南也热闹,后面便乌烟瘴气了。”
皇权没落,各地官僚蠢蠢欲动,少了约束和监管,在自己的地界上其实就是土皇帝。平南虽然偏远贫瘠,但庞家和旁的世家豪强却骄奢淫逸,鱼肉百姓。
祖母又道,“都盼着天子将封地赐给敬平侯之后,这风气能改一改……”
棠钰指尖顿了顿,没有作声。
***
平大夫的师傅在桃城城东有一处苑落,没有牌匾写医馆,但周遭人来人往。
陈磊帮忙在医馆附近寻了一处苑子安置下来,棠钰同平大夫一道,带了祖母去见刘大夫。
刘大夫约莫五十来岁,确如平大夫所说,双腿染疾,站不起来了,一直坐在轮椅上替人看病诊治,但认真,专心,全神贯注。
刘大夫同祖母聊了很久,详细问了祖母眼睛的近况,也同早前平大夫一样,仔细检查了一长段时间,而后略微施针,观察祖母眼睛的反应。
棠钰就在屋外,不敢叨扰,一样约莫小半个时辰,屋门打开,刘大夫转了轮椅出来,“老太太的眼睛有治愈的机会,一面施针,一面辅以药物,还要配合相应的穴位刺激,老太太身子硬朗,恢复起来算快的,但怕也要小半年时间,中途不能停,恐怕你们年关也要在桃城过了……”
刘大夫早前就听平昌提说起她们是从淼城来的,所以特意提醒一声。
棠钰喜出望外。
刘大夫又道,“棠钰姑娘,不一定有十成的把握,但七八成是有的,要老太太配合,刘某尽力。”
棠钰笑道,“多谢刘大夫,能有七八成的把握,都值得一试,劳烦您了。”
刘大夫方才笑着颔首。
……
等从医馆出来,棠钰也将早前刘大夫的话说与祖母听。
祖母亦是明事理的人,没有大夫能保证一定会药到病除,尤其是眼疾。
陈磊帮忙寻的这处苑子就在离医馆一两条街巷处,步行很近,又不会嘈杂,很适合静养。
祖母一面走一面道,“我今日见医馆的病患不少,好些人说还要等,我这眼睛刘大夫这么快就来过问,不知道是不是长允的缘故?”
棠钰顿了顿,温和道,“多半是吧……”
祖母又叹道,“头一次不在家中过年关,总有些担忧。”
棠钰宽慰,“祖母,我们祖孙两人在何处,何处就是家。”
祖母拍了拍她的手。
……
一场秋雨一场寒,眼下快要入十月了,如果年关要留在桃城,是要准备些东西,尤其是冬衣要多备几身。
祖母每日在医馆呆的时间总共也就一个时辰,从医馆出来后,棠钰陪祖母回苑中,稍适休息,空闲的时候,会陪祖母逛逛桃城。陈磊每日会来小苑一趟,看看祖母,也会送些东西来,怕她们祖孙两人不方便。
大约十月初,陈磊来的时候,棠钰托陈磊照看会儿祖母,她去取早前定好的冬衣。
途径糕点铺的时候,正好有新鲜的点心出炉,棠钰驻足,买了些红豆糕,伙计帮忙打包的时候,棠钰听一侧排队的人说起淼城的事。
“听说了吗,敬平侯去淼城了?”
棠钰不由瞥目。
“可不是吗?听说淼城都翻天了。淼城城守的侄子就是个无恶不作的,敬平侯也没露面,就让人每日将城守的侄子还有狗腿子人绑在城门口,百姓扔菜叶,砸鸡蛋什么的都有,因为留了敬平侯陈倏的字样,淼城城守还不敢明目张胆救人,还有一回拿鞭子抽了自己侄子,结果第二人,人又被挂上了!”
“听说城中百姓可解气了,简直大快人心!”
“姑娘,您的红豆糕。”活计递给她。
棠钰这才回神,“多谢!”
但脚下步子微微缓了缓,还想继续听人说下去。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淼城城守也算一霸了吧,一点办法都没有?”
“谁说没有,但听说人敬平侯面都没露,就将淼城城守耍得团团转,淼城城守后来草木皆兵,在城中严查,弄得怨声载道,也没找到人。结果十月初的时候敬平侯才大张旗鼓入城,城中百姓那是夹道欢呼,城守的人拦都拦不住,你猜最后怎么着?”
“怎么了?”
棠钰也驻足。
“淼城城守坐不住了,让人刺杀敬平侯!”
“啊?”
棠钰手抖了抖,目光不由看过去。
那人继续道,“更有意思的来了,刺客被拿下不说,马车帘栊揭开,不止敬平侯在,还有建平侯世子也一道。建平侯当即就说了,陛下将平南赐予敬平侯府做封地,尔等胆敢在此地行此等恶行,简直嚣张至极!……当即就有百姓出来指证城守府,而后近乎城中百姓都在指证城守府,墙倒众人推,最后是建平侯世子随行的驻军将淼城城守一锅端了,百姓欢呼载道。”
“那就是说,整个过程,敬平侯就露了一个脸,淼城城守就倒台了?”
“可不是嘛!而且,天子原本就是下旨让建平侯世子南下清除废帝余孽,你想想,天子都将平南赐给敬平侯了,结果偏偏还在建平侯世子在的时候刺杀敬平侯,这不就是不满天子的举动,拥护废帝吗?所以建平侯世子直接将淼城城守府端了,师出有名,城中百姓都可以作证。整个过程里,敬平侯还真只露了一张脸,就入了城守府,花了一月左右的时间稳定城中局势,听说,如今淼城上下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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