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倏温声道,“祖母,长允是万州人。”
“万州?”老太太又道,“那家中可是清白人家?”
陈倏顿了顿,似是猜到老太太的心思,如实道,“很清白。”
老太太一面听着,一面颔首,又欲开口时,陈倏坦白交待,“祖母,长允年前加冠,未成亲,无妾氏,也无通房,苑中清净。父母过世早,长允自幼得太奶奶照顾。一门心思花在家中经营上,无暇顾及旁的,直到遇见棠钰……”
祖母方才会这么问,他不会猜不到老太太心思。既然知晓瞒不过,不如主动坦诚。祖母对他印象不差,他也不讨祖母嫌,祖母在意的是棠钰,那他如实相告。
老太太仿佛也未想到他会一股脑说完,他惯来聪慧,也心思坦荡,没有藏着掖着,反倒让老太太心中有底,老太太遂又问道,“怎么会喜欢我们钰儿?”
老太太忽然问起,陈倏想起小时候他蜷在她怀里,那时候的他都要冻透,却不怎么爱说话的性子,他其实怕她不管他。但她揽紧他,问他冷不冷,他摇头,心是暖的。父母和祖父遇害后,周妈妈带一路他逃到平南,投奔棠钰的外祖父。从万州来平南一路都未曾安身过,这是他最温暖和踏实的怀抱……
她叫棠钰,是祖父旧友的外孙女。
他看见她颈边的海棠印迹,迷迷糊糊里,鼻尖都是她身上的清淡的海棠香气。
他喜欢和她一起。
祖父那时告诉他,棠爷爷答应了外孙女同他定亲。
她是他的未婚妻。
还冷吗?
她明显觉察他还在发抖。
他终于开口,不冷了。
若是祖父和棠钰的外祖父都还在……
陈倏收回思绪,轻声道,“缘分吧,就是看一眼,便觉似曾相识,好似注定。”
陈倏目光微潋,“她是什么模样,我都喜欢,同她在一处,如沐春风,心有暖意,就像认识很久一般。”
老太太微讶,微微蹙了蹙眉头,认真问道,“长允,你老实告诉祖母,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陈倏亦认真应道,“敬平侯,陈倏。”
老太太惊掉了下巴,若非陈倏扶着,险些跌倒在地。
……
棠钰折回的时候,见陈长允扶着祖母在雨后的长廊下散步。
苑中的空气清新,尤其是雨后,远远看去,两人在一处的画面和谐又温馨。
棠钰想起祖母一人在家中许久,自从舅舅过世,虽然也有林婶会来看祖母,但祖母一直孤独。眼下陪祖母最多的,除了她,就是陈长允。
棠钰出神时,陈倏仿佛觉察什么一般,忽然驻足,回眸看她。目光企及之处,棠钰“嗖”得一声,转身入了屋中,添水。
陈倏低眉笑笑。
“怎么了?”老太太问。
陈倏没同祖母说起,有人害羞了。
“祖母,长允有个不情之请。”陈倏眸间笑意。
“说吧,如果祖母能帮得上忙。”老太太本就喜欢他,他也极少开过口。
陈倏叹道,“祖母,我能否借阿钰几日?”
老太太脚下微滞。
***
等陈倏扶老太太回了屋中,棠钰正好也沏了茶。
“钰儿,方才同长允一道散步,正好听长允说起愗城的素烧鹅很有名,除了素烧鹅,还有决明子软枕。正好愗城离得不远,明日让长允同你一道去愗城,帮祖母带一些回来?”老太太难得主动开口提起。
棠钰微楞,看了看祖母,目光又朝陈倏看去。她其实不信祖母真想吃愗城的素烧鹅,就算是,也是他怂恿的缘故。
陈倏扶老太太在躺椅处躺下,“我去就好了,阿钰留下陪祖母。”
老太太迟疑,“这怎么好?”
棠钰指尖微顿,她才是祖母的孙女,陈倏这句话喧宾夺主,应当反着来,但祖母确实不放心她一人去愗城。
“我去吧。”棠钰看他,愗城到桃城就半日路程,晨间去,黄昏就能来回。
“那我同你一道去,让陈磊照看祖母。”陈倏见缝插针。
棠钰没有应声。
老太太适时叹道,“苑中走了一圈,有些累了,想再歇一会儿,可能是年纪大了,精神没有早前好了。”
棠钰问,“是不是今日施针的缘故?”
“应当是吧。”老太太胡诌。
“要去请刘大夫看看吗?”棠钰紧张。
老太太赶紧摇头,“不必了,今日施针累了,你们出去吧,我躺一会儿就好。”
棠钰和陈倏对视一眼。
棠钰知晓祖母是特意留出时间让她和陈长允在一处,不知道他方才同祖母说了什么,但祖母几次有意无意都在撮合。
棠钰淡淡垂眸。
两人一道从祖母房间出来。
苑子不算小,陈倏的住在老太太左侧的房间,棠钰住在老太太右侧的房间,从老太太屋中出来,下了阶梯,正好要分开两处。许是心不在焉的缘故,棠钰踩空,陈倏也再一次伸手扶住她。
而这一次,两人靠得比上次还要亲近些,他唇边都险些贴上她额头。
棠钰脸红。
陈倏心跳也仿佛倏然漏了一拍,想起早前一室绮丽,他扣住她指尖,温柔与呼吸交替……
当下,两人离得太近,棠钰避过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陈长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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