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茂之原本应当也瞄准的,当下,看他去了,手中的弹弓拉开,却同他道,“反正我不稀罕什么外祖父,外祖母。”
何茂之言罢,眼见着就要松手,恰好棠钰从屋中出来。
何茂之的弹弓正好对准屋门口,手一松,陈倏一惊,伸手拦下,虎口处都被震得麻木了,一阵剧痛。
“姐夫!”何茂之吓倒。
“没事。”陈倏怕吓倒他,更怕刚才弹弓伤到棠钰。
棠钰从屋中出来,眼眶都是微红的,陈倏将手自然背在身后,没让她看见,“见过了?”
棠钰点头。
陈倏又看向一侧的何茂之,何茂之目光一直落在棠钰身上。
棠钰半蹲下,轻声道,“茂之,我是棠钰,你表姐,你爹是我舅舅,我来看你和舅母。”
陈倏听到她口中唤的是舅母,知晓两人应当说了许多事情。
何茂之咬唇,“表姐,我娘亲的病能治好吗?”
何茂之忽然开口,陈倏和棠钰两人都愣住。
陈倏其实早前已经同棠钰说起过,方才杨嫂也同棠钰说起过,棠钰知晓茂之母亲的病是治不好的……
棠钰目光微滞,一时不知道当怎么应他才好。
许是早前的期待一直落空,其实何茂之也并不抱多少希望,但他眼中的希翼,棠钰和陈倏都不忍浇灭。
陈倏解围,“茂之,我和棠钰明日就让人请大夫来,我们试试看,好不好?”
何茂之原本不怎么抱希望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嘴角也忽然扬起,“好!”
棠钰看向陈倏。
陈倏说的话恰到好处,亦能宽慰人心,也并未对茂之撒谎。
他为人处世,处处圆润,亦替人着想。
“去吧,先去看看你母亲。”陈倏又嘱咐一声。
何茂之得了陈倏的承诺,很是高兴,大声笑道,“谢谢姐姐,姐夫!”
陈倏僵了僵,转眸看向棠钰,棠钰没有说旁的,只是俯身摸了摸何茂之的头,轻声道,“茂之,我明日再来看你们。”
“好!”何茂之脚下生风跑回屋中。
转眼,苑中就剩了陈倏和棠钰两人。
两人都目送何茂之回屋,既而,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我让陈元将隔壁的苑子租下来了,很近,也方便。”陈倏轻声道,“明日再来吧。”
棠钰转眸看他,目光中的湿润还未消去,隐隐包在眼眶里,似是戳到他心底。
夜色很静,周遭并无旁人。
陈倏伸手,将她带到怀中,“哭吧,没人看到。”
棠钰攥紧他衣襟,埋首在他怀中,隐隐抽泣着。
陈倏心底仿佛被利刃拉开一道鲜红的口子一般,有些话,一直藏在心中,深不见的,见不得光,亦听不得她哭。
夜色沉寂,清冷的月光落在苑中,也照在他身上,似是拢上一层煞白清白,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道,“阿钰,我很抱歉……是我,牵连了你们一家,让何家遭此横祸。如果不是我来莞城投奔你外祖父,如果不是你外祖父收留了我,你外祖父,你爹,你娘……都不会死在莞城,你舅舅和舅母也不会……”
陈倏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棠钰,我……”
怀中之人再度攥紧他衣襟,整个人在他怀中轻轻颤了颤。
陈倏噤声,似蚀骨。
第035章 敬平侯,陈倏 二更合一……
棠钰翻来覆去在床榻上睡不着,脑海里都是今日见到茂之,舅母的场景。
耳边, 也反复都是舅母的话,还有陈倏的话……
舅舅已经不在了,光凭早前祖母给她的匣子, 她连猜带蒙知晓的也不多,但将舅母的话和陈倏的话窜在一处, 才仿佛有了清晰的轮廓。
外祖父姓何, 早前同陈倏的祖父是同窗。
后来做了万州的长史, 同陈倏祖父的关系一直很近。
万州的家业从陈倏祖父处, 传到了陈倏父亲处时, 外祖父带了外祖母回了莞城,外祖母是莞城人士, 而后的十余年里,外祖父同陈倏的祖父一直有书信往来, 相互问候。
当时燕韩的朝廷越渐腐朽,皇子之间的争斗不断, 万州也被牵连其中, 陈倏的祖父疲于应付。
外祖父曾是万州长史,到莞城之后, 谨慎起见,一直隐姓埋名, 所以周遭只知晓外祖父是外祖母的夫君,并不清楚外祖父来历。
后来陈倏出生,朝中有了一波短暂宁静。
陈倏的出生,也让他的祖父想起故友, 便书信同外祖父商议,说他们一人有孙子,一人有外孙女,不如订婚?两人老人家,半辈子的朋友,主仆,又十余二十几年未见,一想到要做亲家,都很高兴,便说择吉日,带两个孩子见面。
但那个时候,朝中悄然生了事端。
当时的天子,也就是早前的废帝,暗地里将矛头对准了万州,陈倏的祖父,父亲,还有陈倏的兄长皆死在天子授意中,陈倏侥幸留了一条性命,由家中的周妈妈带着逃到了莞城。
虽然陈家同陆家,叶家,盛家是世家,但当时陆家自身难保,叶家在北关根本逃不过去,天子要灭陈家的门,就会掐死陈家去往盛家的出路,所以反而不能去丰州。
当时,陈倏祖父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外祖父在的莞城。
周妈妈带着陈倏祖父的书信,和陈倏一道逃亡莞城,一路被天子的人追杀,周妈妈也死在途中,陈倏一人到了莞城,外祖父收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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