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每日精神的装束,和蔼的笑意,睿智的眼神,其实真的已经不堪重负。
陈倏眼底微红,坐在床沿边,握住太奶奶的手,似是说不出旁的话,就是眼泪不停在眼眶里打着转,喉间也哽咽着,不知道应当怎么办,要怎么办……
“大夫怎么说?”陈倏问。
盛连旭低声道,“太奶奶年纪大了,即便没摔着……”
盛连旭没有再说下去。
帘栊撩起,棠钰抱了小初六入内。
盛连旭,陈倏和袁柳纷纷转眸。
小初六已经一岁三个月了,简单的话已经能说了,路上,棠钰告诉他祖奶奶,他已经会唤“祖奶奶”三个字。
棠钰抱了小初六入内,小初六便朝着床榻上唤了声,“祖奶奶”。
盛连旭和陈倏,袁柳心底都莫名一酸,但小初六唤的一声“祖奶奶”,陈倏觉得握住的手动了动,陈倏转回头,见太奶奶缓缓睁眼。
“太奶奶。”陈倏轻声。
老夫人缓缓睁眼,“长允……”
声音很轻,“你来了?阿钰和忘初呢?”
“都来了。”陈倏还是握紧她的手,又唤了声,“阿钰。”
棠钰抱了小初六上前,“太奶奶,忘初来了。”
太奶奶并没有太多精神,但看到小初六的时候,有些浑浊的眸间微微亮了亮,“方才,是你唤祖奶奶吗?”
老夫人问道。
小初六看了看娘亲,棠钰颔首,小初六奶声奶气唤了声,“祖奶奶。”
老夫人心都似要融化了般,“好……好……好孩子……”
棠钰让小初六上前。
小初六听话,因为平日里都同老太太在一处,也不怎么怕老夫人,反而是笑嘻嘻的。
老夫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像阿钰。”
棠钰和陈倏都跟着笑起来。
棠钰温声,“太奶奶,你要尽快好起来,小忘初在这里陪您。”
老夫人颔首。
袁柳和盛连旭都跟着偷偷摸眼泪,许久了,太奶奶的精神都没这么好了,但袁柳和盛连旭都不敢让太奶奶看见。
“长允,我有话单独同你说。”老夫人开口。
旁人都会意。
盛连旭牵了袁柳先出去,棠钰也抱起小初六准备出去,老夫人又唤道,“阿钰,你留下吧。”
棠钰驻足,目光看向陈倏,陈倏朝她颔首。
棠钰又抱了小初六上前,陈倏接过。
老夫人示意她想坐起身来,棠钰上前搀扶,“老太太慢些。”
老夫人如今起身已经很慢,棠钰也不敢大意,终于扶老夫人坐好,才觉老夫人真的已经憔悴了一头。
棠钰坐在床沿边,太奶奶跟前,陈倏抱着小初六在棠钰身后,老夫人看着一幕,欣慰颔首,莞尔道,“长允,太奶奶看到你们一家人,心里欢喜。”
从前只有陈倏一人,眼下,他有棠钰,还有小忘初,是一个家了。
棠钰握着老夫人的手,老夫人又道,“长允,阿钰,我有事同你们二人说,关系万州和丰州……”
棠钰没想到太奶奶说的是朝中之事。
老夫人看向陈倏,“前几月,公孙旦来见过我。”
陈倏眸间微滞,“公孙旦?他来做什么?”
棠钰没听明白,却也没有打断。
老夫人继续道,“他来寻我当说客,要我说服你,尽早称君侯,而后称帝……”
棠钰目露诧异。
陈倏却是拢紧了眉头,虽然意外,但是公孙旦的目的不难猜。
老夫人继续道,“晋王在鎏城称帝,得了百姓和不少世家拥戴,也有军中投奔,但毕竟政权不稳,实力薄弱,又遭遇新帝的接连讨伐,自然应对吃力,他的目光便投向万州和丰州。如今万州和丰州已经传言与新帝不合,更有甚者,也说起新帝想去父留子,所以公孙旦来找说当说客,想让你称君侯,从另一方牵制新朝,让鎏城有喘息之机。”
棠钰知晓陈倏没有称君侯和称帝的野心,但也做好过逼不得已的准备,因为问过她,他如果要稳定朝堂,她可愿和他风雨共济?
棠钰心底砰砰跳着,此时从太奶奶口中说出,棠钰忽然觉得,并不是早前想的暂且不会之事,而是,真的可能被形势一步步逼上此处。
陈倏应道,“大嫂来过万州,应当也来过丰州了,叶澜之想让大嫂当说客,让我和二哥不要生事让新朝为难。但我不曾想,公孙旦会来太奶奶这里。”
老夫人颔首,“我问他,为何不直接寻你,偏偏要拐个弯,来我丰州。”
陈倏道,“因为公孙旦很聪明,知晓我听太奶奶的。”
老夫人再度颔首,“是,所以我问他,我同鎏城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替晋帝做说客,说服你称君侯,帮着鎏城制衡新朝。你猜公孙旦怎么说?”
陈倏摇头。
他知晓公孙旦极善攻心。就如早前拿燕韩做国号,让叶澜之骑虎难下就可见一斑。但陈倏猜不到他要如何说服太奶奶。
老夫人笑道,“他同我说,待老夫人百年之后,谁可以撑起建平侯府?”
老夫人说完便噤声,目光看向陈倏。
棠钰心中骇然。
陈倏没有应声,老夫人继续道,“但若是陈倏称君侯,称帝,有万州的一日,就会护丰州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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