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倏继续道,“我那时候很怕,但是不敢同任何说起,怕会传到她耳朵里……我那个时候不断同自己说,就算她记不起,也可以重新开始,但我很怕她记不起初六……这一路早前的时候,我一日都没睡安稳过……我在想,有些东西过往不重要的,眼下也同样不重要;有些重要的东西,会越来越重要……我想多花时间在她和初六,还有没出生的孩子身上。”
盛连旭颔首。
湖风拂面,两人再度缄声。
仿佛六月的晚风里,都带着些许燥意。
盛连旭轻声道,“孩子马上出生了,名字想好了吗?”
说到孩子身上,气氛忽得温馨了回来,“还没呢~等出生再说好,只要母子母女平安就好。”
盛连旭伸手揽了揽他肩膀,陈倏亦是。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盛连旭感叹。
陈倏也笑,“是啊,转眼到平安如意和勉之这一辈了,诶,二哥,还是放一起排序如何?”
盛连旭笑,“当然好啊~这样人多,也热闹,日后也可以相互帮衬。”
“啧啧。”陈倏叹道,“你看啊,勉之,平安,如意,再加上棠钰腹中的两个孩子,见明这个最快也是老六……”
盛连旭轻嘶一声,“你也说的也是,他那个时候总说他出生的完,他日后的儿子女儿要出生早些。”
“所以眼下,连亲都没成。”陈倏笑道,“要不,你继续插个队吧,让他儿子女儿日后连老七老八都没得做,小九怎么样?”
盛连旭笑开,“杀人诛心。”
兄弟两人的笑声回荡在湖边……
***
“陛下可听说了,敬平侯和夫人平安回万州了?”公孙旦看向赵文域。
赵文域正看着手中折子,一看一个头疼!
他总前就讨厌功课,所以回回溜出去找棠钰玩,眼下倒好,折子来了,溜都没地方溜去。
公孙旦说完,赵文域叹道,“知道啊,他八字硬,总能逢凶化吉,明明棠钰……”
公孙旦轻咳两声。
赵文域改口,“明明敬平侯夫人都失忆了,听说都恢复了,那有什么办法?他福气大,八字硬,这种人,不要招惹,没好处。”
公孙旦听他口中乱七八糟的道理,尽量平复心虚,结果赵文域又道,“你看看叶澜之,就是他自己作得!”
公孙旦耐着性子听完,最后开口,“陛下,真要同敬平侯两分燕韩吗?”
“啊,有什么不好?连连征战,即便我做了皇帝,又同我父皇在世的时候有什么区别,名声凋敝,战火连连,就为了谁做皇帝,手谁中握有的土地更多?那这样的皇帝,谁做都可以。叶澜之不是最清楚的吗?他有什么好下场?”
赵文域言罢,朝他眨了眨眼睛笑道,“是不是相父?”
公孙旦愣住,似是头一回,天子在他跟前说的,让他看到了帝王威仪和心思……
公孙旦噤声。
赵文域继续低头看着折子,“这天下啊,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只要一脉相承,该合的时候始终会合,只是时日问题,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百姓休养生息?燕韩百废待兴,比打仗更重要的事多了去了,放心思在这里做什么?”
公孙旦更加错愕看他。
赵文域也缓缓抬眸,笑了笑,“相父不是说了吗?不争者,天下未能与之争……”
公孙旦眼中从错愕到惊喜,到从未有过的念头,天子,其实远比他想象中的聪明。
公孙旦越来越好奇,又问,“陛下如此想,怎知敬平侯会如何想?”
赵文域轻笑,“相父,你才是小看他了,他心思精着呢,相父你想,当初在京中,他为何要放我?真是恻隐之心?”
公孙旦眸间滞住。
赵文域笑,“叶澜之斗不过他,他要是想称帝,叶澜之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与其如此,不如你好我好,再说了,这世上能有几个陈倏?陈倏在,反而万州所辖都是安稳的,何必自乱阵脚?”
公孙旦嘴角微微勾起,伸手捋了捋胡须。
赵文域又恢复了一脸愁容,看着折子都看不下去,“棠钰该生了吧?”
公孙旦脸都绿了,“陛下……”
赵文域再次改口,“不是,是我上次同陈倏和棠钰说,他日后要是再生个儿子,我就同他结亲。”
公孙旦:“……”
***
七月末,已是夏日尾巴上。
陈倏在苑中来回,棠钰临盆,一整日了,他额头和手心都是汗。
苑中来来往往都是人,陈倏越发紧张。
上次棠钰生初六的时候,他不在,眼下,才知晓临盆多危险,而且是两个……
袁柳带着三个孩子一处,盛连旭在苑中陪着陈倏,老夫人在外阁间内和黎妈一处。
苑中的□□声和嘶喊声传来,犹如道道刀子割在陈倏心口,一整日了,他不知道还要多久,仿佛比他人生中的任何一刻都要焦灼。
终于子夜时分,一声婴儿啼哭。
陈倏僵住。
还是盛连旭先反应过来,“生!长允,棠钰生了~”
陈倏还未反应过来,小米出了屋中,“恭喜侯爷,夫人生了一位小千金。”
千金?女儿?
陈倏脸上的笑意好似下不去一般,他和棠钰的女儿,但很快,陈倏再度紧张,“阿钰呢?阿钰还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