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上学都没迟到过,骤然翘了场戏,浑身都不自在。
“我上午去公司开会,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电影项目,《跟踪》,改编现实案件的,快要启动了,”谢时屿拉过他的手,攥在掌心里,望着他的眼睛,接着瞎扯,“得议定投资数额,所以给剧组放了一上午假。”
江阮信以为真,趴在他身边,谢时屿撸猫似的摸他脑袋,江阮迷茫问:“哥,那你才从公司回来么?”
“嗯,”谢时屿挑起他下巴,亲了他一口,似笑非笑地数落他,“没舍得叫你,谁知道你会睡到中午,说你是小猪,还真就懒成这样?”
“对不起……”江阮心虚,歪倒在他怀里。
上午的戏反正是拍不成了,他拿柔软微凉的小腿去蹭谢时屿的膝盖,刚才换牛仔裤时,睡裤脱掉了还没来得及穿,翻了个身,就往谢时屿身上坐,红着脸亲了亲他,小声说:“给你道歉。”
谢时屿扯谎骗人,面不改色,毫无心理负担,收了他的歉礼,没轻没重地拆完礼物,搂着他去冲了个澡。
剧组好不容易放了一上午假,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场务黑眼圈都淡掉不少。
江阮吃过饭,被谢时屿捂住眼睛逼着在车上又睡了一觉,到片场外才叫醒他,毛毯烘热搭在身上,还能枕着谢时屿的膝盖,睡得格外踏实,江阮险些不想下车。
“……还好我不是每部戏都在你的剧组。”离开保姆车,深冬寒冽的风吹过,江阮拉高围巾,忍不住庆幸地小声嘀咕。
“怎么?”谢时屿抬起胳膊揽住他,手搭在他肩上,挑眉不满地问,“我亏待你了?”
江阮挡在羽绒服帽子底下的耳朵已经红透,他摸了下谢时屿微凉的指尖,不好意思地说:“你要惯坏我了,哪有这样拍戏的。”
他没拍过科幻电影,从头到尾大片绿幕的片场环境、多场次无实物,甚至有十来场戏连对手戏演员都没有的表演也是头一次接触,难免出错,谢时屿完全没训过他。
“江老师,再来一条。”谢时屿只是在监视器后,这样跟他说。
虽然并没有为了他降低拍摄难度和预期,拍错的时候,一条重拍几十次也有,吊威亚磨得肩膀和大腿内侧都红肿,谢时屿也没放他下来,每场戏仍然要达到电影要求的水平才能过,这也是江阮的追求,但江阮总觉得谢时屿跟他说话有点温柔过头。
谢时屿是那种很不喜欢废话的导演,无论讲戏还是安排走戏,都在对方能听明白的基础上言简意赅,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有别的演员吃NG,不管拍错多少次,都只能得到一句冷静到极点的“重来”,连多余的语气都没有。
谢时屿从来没在剧组发过火,拍得再烂,再不合心意,脸色都没半分变化,看起来却比邱明柯那样大发雷霆更吓人。
但江阮从没在他身上感到过压力,才发现谢时屿对他好像有花不完的耐心,而且懂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去拍外景,研究所外出调查的戏份,又是冬天去拍夏天的戏,身上只穿着衬衫西装裤,还有那件白大褂,两场戏,或者两个镜头之间,暂停休息,谢时屿下一刻就能将羽绒服搭在他肩上,低头拢好。
江阮都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那么快就从监视器后过来,而且搭在他肩膀的羽绒服永远都是捂热过的。
拍摄到傍晚,江阮还是去继续昨天的采访,采访要刊登杂志,分成上下两期。
但这次没有在剧组,他跟骆争那边约好,去附近的酒店。
“我陪你?”谢时屿叼了支没点燃的烟,问他。
江阮摇头,不想让他去,指尖抿了下掌心薄汗,“离片场很近,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你这边灯光跟摇臂不是还没有确定好位置?”
谢时屿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江阮勉强跟他对视,脸色都白了一点,他就没再坚持,让徐小舟跟着江阮。
江阮转身要走,谢时屿刚踩上折叠梯,又突然将他叫住了,“等等。”
“嗯?”江阮不解回头,他这次换了身冷调的黑西装,线条锋利,连内搭的衬衫都是黑的,没有多余修饰,他手腕上扣着一块内敛低调的腕表,只有皮肤冷白,唇色是天然的薄红。
谢时屿等他靠近,俯身在他胸前别了一枚胸针,纯白玫瑰,花瓣流延,边缘微微沁着红,设计精致利落。
“好了。”谢时屿丹凤眼藏着点笑意,放他走。
江阮忍不住脸颊滚烫,他指尖摩挲了一下那枚胸针,好像连勇气都突然间滋生出来。
谢时屿那部电影最初的名字叫《逃离银河系》,后来才改为《庇护所》,人工智能男主的编码起初是2237,借用玫瑰星云ngc2237的数字,开机前改为WR001,是“white rose”,纯白玫瑰的意思。
他十五岁那年,赫尔辛基国际芭蕾舞比赛获奖的时候,演出的节目。
但他其实有点花粉过敏,当时排练用的都是假花,只有正式演出的时候,为了现场效果,吃了几片抗敏药,老师去换了真的白玫瑰。
谢时屿曾经看过他比赛的视频。
白天他一如既往逃课,江阮没见着他,晚上十点多放学,江阮最后一个走,留下来锁门,谢时屿才上楼来接他,长腿撑着,坐在他课桌边,往他校服上衣口袋里插了支仿生白玫瑰。
“你干嘛……”江阮抬起眼瞥他,教室灯关了,窗帘没拉,只剩下月光还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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