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后,屋子忽然变得静悄悄的,无人说话,可没一会,燕氏却忽然身形一震,她……被少年从身后抱住了。
“阿娘,对不起。”
听到耳边传来旧时的称呼,燕氏瞳孔微震,原本要挣扎的手也落了下来,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他是真的长大了,他变得和他的父亲一样高大挺拔,也越来越稳重有担当。
眼圈也不知怎得,竟蓦地红了一圈,燕氏强忍着,还是没忍住,她紧咬着红唇,身子微颤,握着少年的手腕仰头问他,“不后悔?”
“后悔啊,怎么可能不后悔,我后悔为什么这么晚才发现自己的心意,后悔为什么迟迟都不曾和她说。”少年笑着拍她的肩膀,就跟小时候她安慰他一般,他嘴上说着后悔,可脸上却始终挂着笑,暖橘色的烛火把少年的脸庞轮廓照得十分温柔,他低眉说道,“可比起后悔,我更想她开心,您不也是这样希望的吗?”
*
东山书院。
“哎,你们听说没,咱们书院新招了个书法先生,还是位女先生。”风雪堂里,有人把自己刚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女先生也不稀奇啊,咱们书院又不是没有,只希望这位女先生没有柳先生那么严厉,每次上他的课,我都怕的要死,生怕他手里那根藤条往我手心里打。”
“怎么还真有人来任聘,不是说只招短期吗?我还以为这段时间可以不用上书法课了。”
“没几个月就要乡试了,我这书都来不及看,哪有时间上书法课!”
“袁先生不是说了吗,卷面也是拿分的一部分,有些考官对卷面的要求特别高,所以他才会想着招人进来帮我们再巩固下吧。”
……
他们说话的时候,林斯言没有任何反应,他手里握着一本书,眼睛却没放在书上,而是看着窗外,脑中思绪乱糟糟的,让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随时保持冷静。
已经过去七天了。
这七天,他每日早出晚归,为得就是就是与她错开。可每天回去,他还是会从母亲口中知晓她来过的消息,时间长了,母亲也开始有所怀疑,昨日吃饭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旁敲侧击问他是个什么心思,他却回答不出。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离她远些,最好直接与她说清楚。
可他怎么与她说清楚?每次看着她那双眼睛,他连最基本的冷漠都维持不住,更别说拿言语去拒绝她了。
甚至——
在听母亲说她离开时失望的模样,他内心的不舍和犹豫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窗外风光极好,可林斯言却无暇去看,他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而后放下手中的书,抬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你们听我说呀!”是最开始说话的学子在说话,“女先生是不稀奇,可稀奇的是这位女先生年纪比我们还小……”眼见众人目露怔忡,他为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洋洋自得道,“没想到吧?”
“比我们还小?这……这能教我们吗?就算只是代课的先生也不能这般随便啊。”
“既然是袁先生首肯的,想必这位女先生的确有什么过人之处。”
风雪堂里意见不一,林斯言却依旧不曾参与进去,他终于打算看书了,可捧起书还没翻看两页,耳边却忽然钻进一句话,“还有更不可思议的呢,那位女先生是谢家二公子带来的!”
“啪嗒”
书本砸落在桌上发出不轻的声响,众人本就被这个消息震到,听到这一声转过头,待看到一向波澜不惊的林斯言此时端坐在椅子上,神色不复从前的沉稳,竟是比得知先前那个消息还让他们惊讶。
*
饭点。
余晖堂楼下。
袁赴边走边笑,“那这阵子就麻烦赵先生了。”
赵锦绣忙道:“您太客气了,该我说叨扰才是,我在家闲来无事,如今能找点事情做最好不过……真要说麻烦,也该是我说才是,我从前只在家中教过弟弟,并未当过先生,您肯让我试试,我该谢您。”
“赵先生虽然年纪小,可那一手字,便是袁某也比不过,何况您的那些见解正是我们书院学子需要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谢池南并未插嘴,走到余晖堂前,倒是想起一件事。
他停下脚步,凝望前方。
赵锦绣正要拾阶而上,忽然瞧见身边没了人,不由顿步回头,看到谢池南留在后头,不禁问道:“怎么了?”
“……没。”
谢池南敛了眉眼,抬步跟上。
他只是想起不久前,在他还在书院的日子,他曾想过有朝一日一定要带赵锦绣来尝尝余晖堂的糖醋排骨。没想到如今他真的带她来了,却是以这样的方式……他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感慨造化弄人。
到底只是扯唇一笑。
等吃完午膳,赵锦绣和谢池南陪着袁赴下来,还没到楼下就听到底下传来不少声音,大多都是在说“女先生”的事。袁赴脚步一顿,不由看向身边的赵锦绣歉声道,“年轻人好奇心重,赵先生担待。”
“没事。”
赵锦绣早就想过进书院后面临的状况了,此时自是坦然笑道。
因为今日是来书院,赵锦绣打扮得十分素净,一身月白色竖领收腰长袍,衣襟上的扣子是白玉珍珠扣,露出一圈蔚蓝色的裙摆,走起路来,裙摆无风而动,恍如池中泛起的涟漪,煞是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