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的温柔终于唤回了少年的理智。
谢池南沉默垂眸,那里头虽然还是漆黑一片,却不似先前那般被恨意左右了,看着那张明艳脸庞上没有掩饰的担忧,他微合双目吐出一口浊气,而后看着她说,“我现在不能走。”
不等她开口,少年压着嗓音接着和她说道:“我刚才听呼延利他们说还有人要过来,现在魏琮死了,我想来人就是魏琮背后的那位主子,也是真正跟呼延利有合作的人。”
“我得知道他是谁。”
几个时辰前,他从茶寮离开,原本想就此回家,没想到半路却瞧见一个行踪可疑的人,那人脸上裹着黑布,身材也明显高于普通人,他跟过去一看发现那人居然是匈奴人!
在雍州城看到匈奴人,他当即就起了杀意,手都握到腰间的佩剑上了,不想竟让他发现呼延利的身影。
即使已经过去六年时间,即使呼延利今日明显乔装打扮过,可对于这个杀兄仇人,谢池南又岂会认错?他至今还能回想起看到呼延利时那一瞬的心情,暴怒和杀意在同一时间出现,握着佩剑的指骨发出咯咯的声响,如果不是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呼延利在等人,刚刚他就已经冲出去了!
“你去兵马司找人,我在这等着。”
看到她脸上的犹豫,谢池南忽然放柔嗓音安慰道:“别担心,我不会莽撞行事的。”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谢池南了,以前的谢池南为了报仇什么都不在乎,连死都不怕,可如今的他有太多在乎的人和东西,爹娘、小回、雍州城的安危,还有……她。
他不想他们伤心,自然不会再以命相搏。
他抬手想跟从前似的轻抚她的头,想到什么,抬起的手又藏到了身后紧紧握着。
他只是看着她说,“去吧,我在这等着你。”
赵锦绣仍不放心,但看着少年眼中的坚定和信任,她一咬牙还是应道:“我现在就去,你在这等着我。”见他颌首,她转身要走,想到什么又突然握住他的胳膊。
在他怔忡的注视下,赵锦绣一眨不眨看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平平安安等着我,不要出事,知道吗?”
看着被她握着的那只手,少年心跳忽然一阵加速,过了好半天,他才哑声应道:“……好。”
听他应允,赵锦绣总算松了口气,她未再多言转身离开,很快就隐匿于黑夜之中瞧不见了,而她身后的少年却依旧保持原先的动作,就连那只被她握过的手都不曾放下,直到听到身后院子里的动静,他才收敛心神握紧拳头继续隐于暗处。
……
赵锦绣一路头也不回跑到外头,气喘吁吁骑上小红马的时候,又被神离拿头亲昵地蹭着。
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在这乖乖等着它的主人回来,赵锦绣这会也没心情和它玩耍,拿手摸了摸它的头让它在这乖乖等着,就握着缰绳掉转马头朝兵马司的方向过去。
路过留兰巷的时候,她目光一凝,袖子里那只还未送出去的荷包还在,可想到还在巷子里等着她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的谢池南,她红唇紧抿还是立刻收回了目光。
“驾!”
晚风卷起少女的裙摆和薄纱,她帷帽下那张恍如仙人般的脸此时却满是肃容。
她头也不回,一往无前地往前奔去。
此时天色已晚,街上早已没有多少行人,她一路急着去兵马司找人,没有看到远处小巷有一辆看似普通的青布帷盖马车在这个时候驶出。
“大人。”
赶马的一个黑衣人看着不远处那道倩影以及帷帽下那张熟悉的明艳脸庞,握着缰绳的手一顿,他皱了皱眉,转头朝身后说道:“是平阳郡主。”
话音刚落,马车内就伸出了一只手,青布帘子被人掀起,未点烛火的马车根本看不清坐在里头的身影,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男人的轮廓。
“原来在这。”
听声音,男人已经有些年岁了,只是声音辨不出喜怒,也瞧不见神态。
眼见赵锦绣被几个巡逻的将士拦住,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们目光往一处看去,紧跟着便有将领掉头……中年男人隐于暗处冷眼旁观,不带情绪地握着车帘淡淡说道:“看来呼延利已经被人发现了。”
“那我们……”
“没用的棋子就没必要留着了。”男人语气平平,眼见不远处那道倩影重新折了回来,也未多看,手指一松,那片车帘就落了下来,隔绝了外头的视线。
……
赵锦绣的运气也算得上是极好。
她刚到东街就碰到巡逻的将士,也是巧,赶上兵马司那位陆指挥使回家,他们从前在金陵有过一面之缘,几个将士在盘问她身份时,他便过来了,瞧见她立刻喊了一声“郡主”,倒也免得她再多说什么表明身份的话,此时他们两人驱马朝巷子驶去,其余被聚集过来的将士有的去城门口通报,有的拿着□□紧跟在身后。
路过一处地方的时候,赵锦绣像是感觉到什么,忽然抬起眼睛朝不远处的小巷看去。
那里有一辆马车正掉头朝巷子里驶去,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坐在车辕上的黑衣人,那人低着头,隐于暗处的脸有些看不大见,但眉骨上的一道疤却格外醒目。
赵锦绣皱起柳眉,握住缰绳,正欲一探究竟,就听到身旁传来陆从的声音,“郡主,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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