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沉,碎金般的光影在他们中间隐隐浮动。
夕阳寂静,风也沉默。
陆时琛薄唇翕动,心中的疑问在齿间无声转辗转。
在汹涌的心潮将要决堤之时。
他启唇欲语,却不料这时,一股腥甜从喉间涌了上来。
“咳——”
褚宁的衣裙,再一次被他的鲜血洇红。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画面,褚宁依旧是美眸瞪圆,抱着他不知所措。
“夫君,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她句句焦灼的询问,皆淹没在急促剧烈的心跳声之中,化作了听不清的嗡鸣。
陆时琛攥紧她的手腕,随着视线的模糊,逐渐失去了意识……
***
对于陆时琛的再次毒发,刘洪安早有预料。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为昏迷的陆时琛施过针以后,当着褚宁的面,他不敢直言,就用了和之前相差无几的说辞,道:“郎君先前的病症未调理好,便又受了重伤,身体肯定承受不住,这才晕厥了过去。”
听了这话,褚宁将信将疑。
她握着陆时琛的手,低声问道:“那……他的病会好吗?”
刘洪安道:“某自当竭尽所能。”
褚宁睫羽低垂,掩了眸底的忐忑不安。
这前半夜,她便守在陆时琛的床边,喂他喝药,时时盯着他的情况。
到后半夜,她眼皮开始打架,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但又不敢留宿于此,怕碰到了他的伤口。
于是对守夜的下人交代了几句后,便回到了玉溆阁休憩。
这晚,她睡得并不是很踏实。
梦里,陆时琛背对着她,决绝离去。
她跟着他的背影跑,却如何都追不上。
她被抛弃在茫茫的大雾之中,没有人来找她,她也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那股无助、绝望的感觉,从午夜到清晨,始终盘桓在心口。
等翌日醒来时,她脸上全都是交错的泪痕。
百绮进屋服侍她晨起更衣,乍然瞥见她这幅模样,忙放下手中的盥盆,几步上前,关切地问她:“夫人怎么哭成这样了?是做噩梦了吗?”
褚宁愣了愣,用手背碰了下湿漉漉的脸颊。
声音哽咽低哑:“好像是的……”
她已经不记得具体的梦境了,可眼下,胸口还因为那场梦,闷闷地堵着。
沉默了片刻之后,她问:“夫君醒了吗?”
百绮回答道:“辰时的时候,东间有传话过来,说主子已经醒了,让夫人不必担忧。”
然,褚宁还是放心不下。
她抬起手,捂住扑通乱跳的心口,愈发地心神不宁。
若这些话,都是夫君为了让她少些担忧,用来搪塞她的呢?
夫君都已经有两次当着她的面呕血晕厥了。
况且,之前为了救她,夫君的右肩还受了重创。
思来想去,褚宁还是觉得,要亲自过去瞧瞧才好。
第23章 许诺
第23章
东间,鎏金瑞兽香炉升起缕缕轻烟。
刘洪安动作轻缓地给陆时琛的右肩换药,道:“侯爷,您身上的毒渗得越来越深了。眼下,您已失去了嗅、味二觉,若是再耽搁一阵子,毒发得越来越频繁,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
待他包扎好肩上的伤口,陆时琛拢了拢衣襟,眸色微沉,道:“那你还能再为我拖多久?”
刘洪安道:“最多半个月。”
半个月。
倒是比前世留给他的时间要充裕些。
陆时琛轻轻颔了下首。
披衣起身之时,屋外传来了一阵哒哒的脚步声,轻快又雀跃。
陆时琛已经熟悉了这样的脚步声。
这属于褚宁的脚步声。
他侧首往门口看去。
果不其然。
下一刻。
先是传来“笃笃”的两声,随后,门扉被轻轻推开,褚宁小心翼翼地探进了半边脑袋来。
看到陆时琛真的已经醒来,还若无其事地站在屋中间。
她心底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夫君——”褚宁瓮声瓮气地唤了一声后,便伸出手,往他的方向小跑过去。
温香软玉瞬间扑了满怀。
陆时琛被她这一动作弄得猝不及防。
他低头看她,双手虚虚悬起,一时竟不知,是不是该回应着搂住她。
这时,一旁的刘洪安突兀地咳了声:“既然这样,那老夫就先退下了。”
听到这道声音,褚宁才忽然察觉了旁人的在场。
她腾地一下红了脸,忙往后退了几步,和陆时琛拉开距离。
只这举动中,欲盖弥彰的意味实在太浓。
看着这对神情异样的夫妻,刘洪安憋着笑,忙提起一边的药箱,退了出去。
——他可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做惊扰鸳鸯的恶人。
因此,离开之时,刘洪安还极为贴心地,为他们阖上了门。
仿佛他们要做什么见得不人的事似的。
陆时琛在心底暗叹一声,视线落回褚宁的身上,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话音甫落,褚宁便又缠了上来,伸手环住他的劲腰。
“我梦到夫君离开我了……”她埋在他胸前,低声道。
陆时琛眉头微蹙,轻轻推开了她,道:“不过都是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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