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摸不准她这副淡漠的样子,但他一直以来行事果决,再拖下去不像他了。
蓟云桥休息一晚,脚痛消失,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在坦白和不坦白间犹豫。
这一晃时间就到了下午。
蓟云桥拿出她常穿的宫女衣服,虽然洗得干净,细闻还有一股皂荚的清香,但改变不了它主人破坏力太强的事实。衣服上好几处都破了洞,平时大大咧咧不觉得,女儿家看得是内在美。
可是今天,身上是衣尚坊刚送来的如意百褶裙,手边是破破烂烂的宫女服,再想想谢晏每次贵气逼人的出场,蓟云桥明显感觉到了差距。
啧,新鲜的烦恼。
她拉来蓟梳,悄悄问她有没有新的衣服。蓟梳点点头,内务府刚刚分了两套秋冬装,她还没穿过。
问题解决,蓟云桥仰起嘴角,懒得想明天怎么样。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螃蟹跑不了,能吃一顿是一顿。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御花园主道两侧挂满琉璃宫灯,一直延伸到鸣和亭,形成一条通明大道。其他地方也点缀着小巧的橘灯,点点汇聚成星海。
一轮金黄圆月挂在檐角,印在湖面,天上人间两厢圆。天穹深蓝,月光很明,星星落到地上,浮在半空,是亭角暖黄的八角宫灯。
宁静和喜庆糅杂在空气中,蓟云桥有一瞬间的窒息,谢晏准备摊牌了。
鸣和亭中心原有的桌子撤掉,换上一张更大的八仙桌,上面摆着时令果蔬,和各种烹饪手法的……大螃蟹。
蓟云桥闻着味进来,看见立在一旁谢晏,锦衣狐裘,颜如渥丹,身比长松,笑拂春风。他站在最明亮的地方,英俊不似凡人,让人愿意把一颗心都捧上。
蓟云桥定了定神,她可不能被皮相迷惑,太丢面子,想想桌上更美味的螃蟹……可是今晚的谢晏看起来更诱人啊!
谢晏眼尖地发现蓟云桥今天换了件新的宫女服,一时笑得更好看了。
两人落座,谢晏倒了两杯酒,道:“顾苏,你永远不会知道我上次给你倒酒时是什么心情。”他顿了顿,深觉这个开头不合适,转而抓起一直螃蟹,三两下拆好,沾了调料。放到蓟云桥面前的盘子。谢晏不爱吃螃蟹,也不能多吃,这个拆螃蟹的手法还是今天现学的。
蓟云桥疑惑,他们什么时候喝过酒,记错了吧。她含着一只螃蟹腿,看见谢晏熟练的手法,下一秒他手中的螃蟹出现在她面前。
今晚谢晏开这么大排场,几乎是向她说明身份,她不意外,最近谢晏频频欲言又止,就知道他忍不住了。但她意外的是,那个披上龙袍高高在上的谢晏,仍然愿意为她做这些事情,她觉得眼睛有点酸,她欲盖弥彰揉了揉,肯定是进蚊子了。
这么多愁善感一点也不像顾苏。
可是当谢晏拿着手帕擦掉她脸上的酱料时,她又觉得,若是无动于衷,恐怕只有没心没肺的人才能办到。
她咯吱咯吱咬着壳肉,吃了两只螃蟹配着八宝饭垫肚子,拿起湿手帕擦手,捏起一旁的小酒杯,看着里面晃荡的清甜果酒,同样映得眼里波光微漾。
蓟云桥主动提起道:“谢晏,你是皇帝对吧。”
谢晏惊讶地抬头,放下手里的螃蟹,他以为他不提,这小骗子会一直装不知道。
“是。”
蓟云桥又道:“我以前没见过你,呃,也不能这么说,我其实不记得皇帝长什么样。”
谢晏:“……”越解释越让人生气。
“第一次见你,你把我从湖中拉出来,救命之恩,我先敬你一杯。”蓟云桥一饮而尽,“那时我没认出来,但是我知道皇宫里面能自由行走的人不多。第二次,我见你腰带背面绣着龙纹,我就确定了。”
谢晏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多破绽。
“但其实在我心里,你,不管是李晏,还是谢晏,是一样的,我把你当朋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蓟云桥一杯酒下肚感觉自己有点醉了,不然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上次我说怕皇帝是假的,怕太医也是骗你的,不能让你送我回去……反正都是假的。你对我这么好,我却骗你这么多,有时候我在想,你要是发现就好了,我就不用继续骗人了……”蓟云桥愧疚地啃了一口蟹腿。
谢晏啪唧捏碎一个厚厚的螃蟹壳,汁水流了满手。他假装不在意地换了一只螃蟹,从头到尾脸上挂着笑容。
嗯,再生气也不能吓到小骗子。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意。你骗了我,我也一样。我在意的是我们今后,可以互相信任坦诚相待吗?或者换句话说,你愿意和我,朕,相知相遇携手守这江山吗?”
蓟云桥其实眼里一直盯着谢晏手里的螃蟹,她发现谢晏拆好的就是特别好吃。谢晏捏碎,她心里一紧,谢晏又拿起一只,她松一口气。
她似乎听到谢晏在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还不等她深想,她盯着的那知螃蟹突然飞了。
???
谢晏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风声,有什么利器破风而来。“小心!”他提醒蓟云桥,果断把螃蟹当兵器掷出去。
螃蟹打中刀柄,“铮”地一声刀剑落地,周围涌出十几个黑影,明晃晃的刀尖在月光下闪着诡光,全都指着谢晏。
谢晏瞬间绕过桌子,把蓟云桥护在怀里,掀起桌子一脚踢飞,桌子四分五裂把几个刺客砸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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