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能叫盗画吗?这就是借上一借罢了。
曲茂的气霎时全消了,负手来回疾走两步,“你早说啊!你若喜欢这画,有什么是我不能给你取来的?要不是梯子不够长,天上的星星曲爷爷都能给你摘下来!”他的目光落在《四景图》的画匣子上,登时往回一推,“这画你拿着,什么借不借还不还的?你这不辱我么!这画就当我这个做兄长的送给弟妹你了,弟妹你拿好了,我爹那边要有什么,我全扛了!”
青唯:“……多谢。”
曲茂又数落起谢容与,“你也真是,弟妹身手再好,这画让几个玄鹰卫去偷不成?再不济,你来找我,我这儿给你派几个梁上功夫好的,我家的私宅我熟啊,我还能画个图给你!你让弟妹去算怎么回事呢?你方才说弟妹毕竟是钦犯的身份,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钦犯,在我这里一概不认,你说那台子塌了,弟妹才是一个半大的姑娘,那能怪到她身上吗?照我看,朝廷建这台子纯属多此一举,六年前不该建,眼下也不该重建,几千驻军跟桩子似在这大热天里轮班杵着,那是人过的日子吗?要不是曲爷爷眼下还能在官邸混吃混喝,眼下怕是已经晒死在那工地上了,你说是不是?”
谢容与:“……是。”
曲茂说完这一通话,深觉自己大义凛然,他身心畅快地往椅子里一座,端起银针来猛吃几口,“对了,你说你急事才让弟妹取画的,究竟什么事儿啊。”
谢容与看着曲茂。
停岚心思单纯,可今日促使他来闹这一通的人可一点不简单。
定然是曲不惟那边有人觉察到了盗画一事,特地怂恿曲茂来试探的。
不过这也正中他的下怀,他们既然派人过来搅合,他自也可以搅合回去,曲不惟是局内人,手上定然有他不知道的线索,再搅合一通,对方阵脚一乱,谜底自现。
谢容与淡淡道:“洗襟台当年有一个登台士子,叫作沈澜,是一名举人。他家祖上是做字画买卖的,与中州谢氏有些渊源,曲侯手里的这副《四景图》,最初就在沈家。这个沈澜早年有一个女儿,后来送人了。五年前洗襟台塌,沈澜死在洗襟台下,《四景图》不知怎么流传到了曲侯手里。名画易主,这其实没什么,只是近来沈澜之女找到谢氏,称是希望能看一看《四景图》,毕竟那是她父亲唯一留在世上的东西,我没法子,才出此下策。”
“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曲茂道,“这是好事啊,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
谢容与却不答这话,问:“早上封原将军是不是到东安了?”
曲茂道:“是啊,还是章兰若去接的。”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我都不爱说他,他成日嫌我住在官邸里混日子,他呢?你说枢密院的差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非要来凑一头?还不是因为东安那个府尹巴结张忘尘,官邸的冰每日一供,他跟我一样图凉快么……”
谢容与道:“我不提前和你说,正是因为封原将军和章侍郎着手的这个案子,也许和沈澜有关。沈澜遗下的物件,很长一段时间未必有重见天日之机,所以我不得已,只能让我娘子去中州盗画。”
曲茂闻言咋舌,“沈澜一个清白士人,他能犯什么案子?”
谢容与看着他,良久,淡淡道:“是啊,我也觉得稀奇,一个清白的登台士人,能犯什么案子?听说还是和陵川一名岑姓大人有关,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第156章
曲茂斟酌了片刻,拍案而起,“我知道了!定是那章兰若捣的鬼。我就说,枢密院的差事,他一个工部侍郎在里头搅合什么?他来陵川是监管洗襟台修筑的,这差事只要能跟洗襟台扯在一起,他以钦差之命协助调查,不就能名正言顺地留在东安纳凉了么?”
曲茂一提起章庭,也不嫌政务繁琐了,对谢容与道:“这样,你再和我仔细说说这案子究竟怎么回事,我帮你回去问那章兰若。”
谢容与颔首,很快说起岑雪明、沈澜云云,曲茂越听越义愤填膺,走的时候脚底下都快擦出火星子了。
谢容与看着曲茂的背影,唤来一名玄鹰卫,“跟着去官邸看看,听到什么回来禀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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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邸中,封原正被章庭灌了一耳朵矿山案大小枝节,他是武夫,跟人明刀明枪地碰撞惯了,不明白查案是需要坐下来慢慢梳理的,一时间心急如焚,对章庭道,“这样,你我兵分两头,你先在这里理着线索,我过去蒙山营一趟,先把兵马派去脂溪矿山再说……”
他想到岑雪明下落不明,小昭王却步步紧逼,一刻也不耽搁,话音落,起身就要离开。
还没到院中,迎面跟曲茂撞了个正着。
曲茂今日在大热天里来回奔波,脸晒得通红,到了章庭的住处,径自地进了正堂,毫不客气地端起一盏茶水猛灌一口,随后坐下身,冷笑着望着章庭,“忙着呢?”
章庭的脸色沉下来。
下人适时上前,为他把被曲茂吃过的茶水换了。
“曲停岚,本官眼下有公务在身,你有事便说,倘无事,劝你莫要在此处丢人现眼。”
曲茂不屑地“嘁”一声,脸上挂着冷笑,“怎么,许你无中生有给士子添加罪名,借着查案的名头赖在东安,就不许我来掺一脚?章兰若,你倒是教教我,怎么才能像你一样偷懒偷得正大光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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