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草药中添了安神草,想来苏菱还睡着,自己就假装过来请平安脉,过来瞧一眼沈辞南在不在。
大不了被睡醒的平宁将军骂一顿,也好回去交差。
府医这心中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走到栖月阁门口硬生生没有刹住车,被“尚在睡梦中”的苏菱撞个正着。
苏菱:“……”
府医:“……”
府医心中大惊,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居然这么被撞了个和正着,失算了。
他面上不显,露出个关心而亲和的笑容:“夫人怎么站在门口吹风?对身体不好。”
苏菱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日日给自己下药的府医,眉心微不可察跳了跳,摆出一副有些困倦的模样,打了个哈欠,笑道:“这就回去,府医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一张美人脸上带着几分慵懒,府医不疑有他,倒是自己的背后先冒出了心虚的冷汗:“年纪大了睡不着,劳烦夫人挂心了。”
苏菱点了点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转身就要进屋。
“将军……”府医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将军不在吗?”
“嗯。”苏菱又伸了个懒腰,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他军营有事,刚刚先走……”
府医微微皱了眉头,瞧上去有些疑惑。
“坏了!”苏菱装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匆忙跑到屋内,拎着一条发带跑了出来,“他走得急,发带落在这儿了!”
愁黛远山眉皱起,杏眼中闪烁着急切的光,隐隐有水光在闪动。跑得急,苏菱还轻轻咳了几声,顺了顺呼吸,假装很胸闷气短。
府医目光落在苏菱,转而移到那条发带之上。
平宁将军对这条发带极为重视,从前苏菱还未嫁到府中之时,沈辞南从来不让府中的家仆们碰它。之前有个颇有姿色的丫鬟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不知从何处寻到了与沈辞南相似的发带绑在发上,想要引起沈辞南的注意。
扎着红发带的丫鬟的确引起了沈辞南的注意。
府医至今记得那个丫鬟的惨叫,鲜血将她的衣衫染的和头上的发带一样红,当府中的小厮终于打完了板子,丫鬟早就奄奄一息,话都说不出口了。
苏菱或许不知,但是府医在将军府中久了,都快对这条红发带有心理阴影了。
那日之后府医和闻举喝了一次酒,趁着酒劲,府医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平宁将军为何会对这样一条平平无奇的红发带如此重视?”
闻举喝得醉醺醺,含糊道:“这条发带是奚三娘……也就是平宁将军的母亲留下的遗物,他看这条红发带看得比命都重要,不会让旁人触碰。”
苏菱拎着那条发带,不知其中的缘故,府医心惊肉跳,险些忘了呼吸。
肯定是沈辞南……
府医脑中近乎一片空白,只剩下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苏菱晃了晃发带,府医默默往后面退了一步。
“将军刚走不久,我身体不好,府医要不劳烦去送一趟发带?”苏菱着急。
府医落荒而逃,比她还急:“我身体也不好!”
第48章 临行
邙州失而复得的消息传回京都,百姓欢呼雀跃,一扫之前的萎靡。
沉寂了几日的京都街巷复又热闹了起来,热闹得远胜于几日之前的上元佳节。平宁将军于他们而言,是畏惧,亦是安心的所在。
茶楼中连着说了几日平宁将军夺下邙州的壮举,不过几日,就涌现出了好几个传闻。有说平宁将军是露出了一张惊艳绝伦桃花面,生生把敌军吓跑的,有说平宁将军是使出了巧妙的计谋,以三寸不烂之舌说退了敌军,更有甚者,直接扬言平宁将军是空口夺白刃,召来神兵天降。
种种传言,神乎其神,个个声情并茂,如在现场。
说书先生唾沫横飞,直说到口干舌燥,把前半生没说尽的话都在这里倾吐完了。连着几日茶楼场场爆满,掌柜的数钱数到喜笑颜开,连嘴都合不上了。
京都中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听闻喜讯的皇帝下令,为了彰显自己在位期间的功绩,要大举建造一座奢华的宫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定下来这座宫殿要造,就要大量的人力和财力。
京都人怎么也没想到,攻下邙州之后,等待他们的是暴增的赋税和男丁的强行征用。
正值壮年的男子,是家庭之中的顶梁柱。顶梁柱没了,整个家的希望就没了。
聚在茶楼之中歌颂平宁将军的众人散尽,唯留一地狼藉。
皇帝取了桌上的葡萄送到口中,被酸的皱眉,嘟囔道:“这次内务府送来的葡萄怎么这么酸?”
他在皇宫之中住惯了,每天都要吃平常百姓人家一年都吃不上几次的葡萄,葡萄太酸了,就不能要了,他随手一扬,葡萄噼啪掉在了地上,连带着盛着葡萄的玉盘,碎了个稀碎。
“回皇上,那些聚集在茶楼闹事的人已经散了。”
小太监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没好气哼了一声:“还是徐爱卿的计谋好。”
徐澈,朝中的谋臣,在皇帝听了坊间功高盖主的传闻惴惴不安之时,献上了修建宫殿的良策。
堵住悠悠众人之口,又可彰显皇帝的无上功德,不失为一箭双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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