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还是站在原地等待皇帝的决定。
帝京城内,和镇北侯叙叙旧这种事,帝京上下怕是没几个敢做。
哪怕是贺家和柳家,也暂时没有明面上的来往。
谢易出征前带的那张平安符纸已经被血迹沾染,佩囊也破损不堪。
柳玥让他把符纸直接烧了,他不肯,执意要去云外寺还愿。
青州和帝京的气候差了一截,帝京已经亲身感受到开春了,即使是镇北侯府的院子里也花团锦簇。
第二日清晨,雾气蒙蒙,石阶上沾染了晨间露气,有些湿漉漉的。柳玥大大咧咧走下台阶,看得谢易心里一跳一跳的。
“有你在,肯定不会让我摔到。”柳玥没让他扶,自己坐进车里,看着俯身跟进来的谢易,“我们才从青州回来就去云外寺……是不是不太好?”
“没宣旨,管我们做什么。”谢易接过下人递来的小手炉,塞到她手里。
话是这么说,他们出行还是换了一辆小马车,空间有些逼仄。谢易靠在车壁上,柳玥大半个身子在他怀里,衣裙的熏香充斥着整个车厢。
车帘没合上,柳玥眉眼舒展,看着街上的景象和他喋喋不休说着。
从谢易的角度能看到她的唇瓣抹了淡淡的口脂,伴随着说话声一开一合。
想到目的地是云外寺,谢易恨不得原地抄清心咒。
柳玥说了半天没得到他的回应,有些迷惑地扭头,看到他有点懵的表情,忍不住偷偷在脸颊亲了一下。
谢易:“?”
直到停在云外寺门口,还是柳玥拉着晕乎乎的谢易下去了。
小沙弥作揖念了声“阿弥陀佛”,开口就说:“二位施主来得好巧,无为大师就在寺中。”
谢易刚要开口,被柳玥扫了一眼,乖巧闭嘴。
柳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找无为大师的?”
小沙弥回了他们一个微笑,并没有言语。
无为和尚接过沾着血迹的纸,似乎是被冲鼻的血腥气震到了,摇摇头将它点燃丢弃。
“看来它是帮施主化险为夷了。”
室内昏暗的灯光映着柳玥的脸庞,衬出柔和的线条,“我来是想问……还能向大师再求一张吗?”
明明是大白天,他的屋子里就像永远透不进光似的。
柳玥忍不住想,夏天也会这般寒意浸骨吗?
火苗跳动了许久,无为和尚才回答她的请求:“施主是不是有些贪心了?”
被他拒绝,柳玥有些失望地低下头。
“施主是在担心什么呢?尽人事,听天命。如果人人都祈求一张符纸即可渡过难关,那世间就没有苦难了。”
谢易感觉衣袖被人抓住了,低头看到了柳玥纤细的腕子。大约是想抓自己的衣袖,两件交叠,她抓成了谢易的。
“谈不上逆天改命,天命如此,顺势而为罢了。”谢易插入他们之间的对话。
柳玥怔了怔,有些没弄懂他的意思。
无为听懂了,没有接话,只是淡淡一笑,亲自将他们送到寺庙门口。
她拉了拉谢易的袖子,“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过几天就知道了。”她发间有支钗子略微滑落,谢易给她扶正发钗,“要是事情顺利,没准明年春天我们能去江南。”
柳玥还没来得及思考“事情顺利”指的是什么事,敏锐地捕捉到了后半句。
“你不是一直想去江南。”
指腹带着热意,顺着脖颈划到后背。
柳玥的注意力放在了后半句“去江南”,从而忽略了前半句是多值得深究。
不过随后几天她就知道,被忽略的前半句到底代表了什么。
皇帝身体好转些,便恢复了早朝。
绿绮怀孕时候变得格外嗜睡,但柳玥没有。谢易起床洗漱,更换官服,一点响动就让她睁开眼睛。
谢易有点无奈,坚持不让她起来,带着那叠厚厚的奏本上朝去了。
接近晌午时候,柳家小厮突然跑来侯府,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柳玥正在给谢易做新的佩囊,听闻有娘家小厮过来,搁下绣棚要去一探究竟。
小厮连喝了三杯茶,匀了气息,方才开口:“老爷他……老爷他在朝上和陛下吵了几句,要触柱死谏,被侯爷给挡下来了,并无大碍。这会子在回来的路上了,侯爷怕您先听了其他流言会着急,叫小的来传个话儿。”
柳玥才揪起来的心又安放回去了,大起大落差点让她眼前一黑。
“你知道他们是去柳家了还是……侯府?”
小厮想了想,“侯爷送老爷回柳府了。”
柳玥当即套了车要回去,还好两家距离不算远,加上车夫技术上佳,不过片刻就到了柳府门口。
柳学士刚坐定,谢易本着做贴心好女婿的原则,拍着老丈人的后背给他顺气。
柳玥一进来,柳学士以为自己被气出眼花的毛病了,怎么来了个长得和自个儿闺女一模一样的。
“人臣欲谏,辄惧死亡之祸,与夫赴鼎镬、冒白刃,亦何异哉?”柳学士正了正头上的官帽。
她爹倒是没想摘官帽。
确认了她爹并没有什么大碍,柳玥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她出了门,才低声说道:“多谢你,要是我爹他真的……”她咬了咬唇,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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