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想了想,也走近了屏障,学着郡主的姿势贴住了障壁,隐隐听得远处传来打斗之声,他就明白了她在做什么。果然听她低声解释:“我只是想知道连三哥哥他是否安全。”
季世子面色不大好看,僵持片刻后让步道:“那我在这里保护你。”
成玉没有回话,她有些奇怪地看了季世子一眼,就像难以理解季世子为何会关心她似的。
国师对他二人之间的机锋并无兴趣,他看着一心一意担忧着连三的成玉,在心里冷漠地想,与其担心三殿下的安全,我们不如担心担心那些冥兽的安全。
方才国师虽只同连三擦肩,然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三殿下同冥兽打斗时依然只用了他那把二十七骨铁扇。那把以寒铁为扇骨、鲛绡为扇面的铁扇的确也是一柄难得的法器,但那并不是连三的惯用神兵。可见他根本没有认真打,还在逗着那些冥兽玩儿。
廊道深处突然传出猛兽的哀号,该是三殿下占了上风,国师注意到郡主紧绷的神色顿时舒缓了许多。
既然局势稳定了,国师觉得,他们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好干,大家不如聊一聊天。他趁机同郡主攀谈起来,两人一问一答。
“不知将军带郡主来此,可曾告诉郡主此是何地?”
“……此处不是冥司么?”
“那将军可曾同郡主说起,他为何能带郡主来冥司?”
“……那不是因为连三哥哥他是国师大人你的同门师弟么?”
国师万万没想到在这件事的编排上他竟然和三殿下心有灵犀了,一时无话可说。但他最想问的并不是这两个问题,他最想问的是:“那将军为何要带郡主来冥司,郡主知道么?”
成玉这下子没有立刻回答他了。她突然看了季明枫一眼,季世子抬起了头,她立刻低垂了眼睫,许久,她低声道:“他说,他带我来见蜻蛉。”
国师不知蜻蛉是谁,这个答案令他一头雾水,却见季明枫蓦地僵住了。
国师道:“蜻蛉是……”
便见季明枫僵硬道:“我不知道蜻蛉的死让你……”
然后国师看到郡主眼中又出现了那种奇怪的神色,她像是难以理解季世子的回答似的微微蹙了眉:“世子怎么会不知道呢?因为,”她轻声,“是季世子告诉我,蜻蛉是因我而死,是我的顽劣和无知害死了她,我是个错一百次也不知道悔改的人。”她的眼眶蓦地有些红,“我知道我要永远背负这罪,我没有忘记那天,你和孟珍,你们告诉我,我必须要永远背负这罪。”
季明枫怔住了,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惨白,他似要再说些什么,却在此时,水晶屏障突然被大力撞击了一下。
国师刚来得及握住成玉的手臂,已有黑色的烟雾撞出屏障,将他和成玉一同席卷其中。国师赶紧以印御剑,刺入烟雾中,听得那冥兽呜咽了一声,可惜并没有伤到要害之处。
半化出实体的冥兽将他狠狠掼在地上,是只玄狐。他虽被放开了,成玉却仍被那玄狐蓬松的尾巴缠住,劫在半空之中。国师立刻以指血捏出印诀,但落印的速度总差着那灵巧的畜生一截,季明枫的长剑在凡人中已算极快了,可剑到之处,却半分也未伤到那狡猾敏捷的灵兽。
这玄狐竟能冲出连三的结界,也可见出有多么凶残了,国师思忖连三应是被另外四头冥兽缠在了廊道尽头,故而此时无暇来救他们一救,一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口。
那冥兽似乎也察觉到此时自己居了上风,不禁得意地化出了人形,在半空布出一道屏障来。在那有些模糊的屏障之后,他一条尾巴仍缠得成玉无法动弹,留着极长指甲的指尖却抚上了成玉的脸颊,文绉绉地嬉笑:“占不着那位神君的便宜,这么个小美人的便宜,小可却是占定了!”
成玉很害怕,但她没有叫出声,只屏住呼吸用力将头往后仰,想躲开那化形后依然黝黑的男子越靠越近的一张脸。便听那男子逗弄似地同她低语:“小美人,不要躲嘛。”她隐约明白他要干什么,只能奋力挣扎,可她肉体凡胎,如何挣扎得过。便在恐惧地紧闭上双眼之时,听到极熟悉的声音响在他们身后:“找死。”那声音含着怒意。
她猛地睁眼,只看到近在咫尺的玄狐那扭曲的面孔。一柄长枪自他左胸贯过,既而一挑,被逼回原形的玄狐再次被扔进了水晶屏障结成的结界之中,且那屏障在顷刻之间足加厚了三层。
连三沉着一张脸搂住了失去狐尾缠缚,立刻就要自半空坠落的成玉。不过那拥抱只在一瞬之间,成玉甚至来不及回神,待国师飞身而上接住她时,连三已经放开了她。
可她几乎是本能地追随他,未及思考右手已伸了出去,想要握住连三的手,但只触到了他的手指。即便是他手指的一点点微温,也令惊惧之后的她感到无比留恋,可极短的一个触碰,两人的手指便相错而过。她试着想要再次抓住他的手指,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她几乎感到委屈了,却在下一刻发现连三的手竟回握了上来,他紧紧地握了她一下然后放开,“乖。”他说。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刹那之间。直到目送连三重新折回屏障中,成玉都还有点呆呆的。
旁观了连三和小郡主在这短暂瞬间所有小动作的国师,感到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但并没有什么时间让他冷静。下一刻,国师眼睁睁看见无数巨浪自惘然道深处奔腾而来,顷刻填满了屏障那边的整个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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