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也很看好萧观,此人性格虽有些偏激,但写的文章常常一针见血,颇有自己的见解,只是言语太过凌厉,需要打磨。
赵训导拿出二人的卷宗给他看过,又解释了为何张柏更好,张柏的文章眼界开阔,既分析了问题,又提出了切实可行的做法,而萧观虽观点犀利,引经据典,可稍显浮躁。
“只是一回旬考而已,何必如此在意,你该好好磨砺自己的文章才是。”赵训导安慰道。
萧观从他房中出来,心里却还是不服气,他从小就天赋异禀,从未屈居人下,什么都要争个第一,未料才到府学,就在张柏手上吃了瘪。
此后一旬内,萧观像是和张柏杠上了,必出现在张柏五步之内,张柏读书时,他便偷偷观察张柏,上课时,若训导抽了张柏答题,即便没有问他,萧观也会站起来反驳。
有回秦启仁和张柏一同外出回来,瞧见萧观站在张柏的桌案边,正拿着张柏才写的文章偷看。见张柏回来了,冷哼一声,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放下文章离开了。
没多久,大家就都知道萧观和张柏不和了。
或者说,是萧观单方面与张柏不和。因为无论他做什么,张柏都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他人知道这就是张柏的性子,但在萧观看来,这是张柏瞧不起他,是奇耻大辱!
萧观暗暗发誓,下回无论如何,他都要超过张柏!
娘从小就告诉过他,他比别人聪明百倍,所以就该永远比别人厉害,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赢了就行。
这一旬很快结束,又迎来了旬考。
训导分发了卷子,课室中,众学子埋头奋笔疾书,题目多时间少,不搞快点怕是答不完。
不过也有像张柏和萧观这样早早就能写完的,还能抽出点时间检查,张柏小心翻看着自己的卷子,并未注意到身后的萧观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
时间已至,训导出声让众人停笔,随后下来挨个收了卷子,这是第一场,考的是经义,主要是经书上的内容,后面还要考两场,赵训导收齐了卷子,便准备离开,未料萧观起身大声叫住了他。
课室中众人齐齐看向萧观。
萧观上前问道:“训导,不知考场作弊,该如何处置?”
赵训导皱眉道:“府学早有规章,若查出作弊,无论是谁,一律逐出府学。”
萧观微微一笑,忽然转身指着张柏,厉声道:“那我要举报此人作弊!”
一石激起千层浪,课室中所有人都傻了,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有人竟然举报张柏作弊?
被人直指着脸的张柏只惊讶了一瞬,而后便恢复了淡定,微微蹙眉道:“既然萧兄说我作弊,那可有证据?”
赵训导反应过来后,也训斥道:“萧观,这种事怎能胡说?你可有证据?”
“自然是有,刚才考试前,我亲眼看见他将纸条塞入笔管中,训导若是不信,一查便知。”萧观得意道。
他语气无比笃定,众人虽不信张柏会作弊,但也被他动摇了几分,赵训导看了看张柏,见他面色坦荡,哪有心虚的模样。
不过为了公平,他还是拿起张柏笔架上的毛笔,仔细察看起来。
府学中各位学子用的都是统一发放的笔墨纸砚,张柏这只湖笔与他人并无不同,赵训导看过笔身,并无异样,于是小心拧开笔管,对着光一看,面色一变,里面果然如萧观所言,藏有东西!
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张柏,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抽出了笔管中的纸条。
一片哗然,大家都震惊地合不上嘴,天啦,回回考第一的张柏竟然也会作弊!
秦启仁不信,焦急道:“训导,万一这纸条不是张柏的呢?你打开看看,肯定有误会!”
他瞪了眼萧观,后者插着手,一脸得意。
赵训导打开纸条一看,其上全是用蝇头小字写的经书内容,对比之后,与张柏的字迹一模一样。
众人传阅后也惊讶不已,这一看就是张柏的字嘛,行云流水又颇有骨力,太有特点了。
赵训导也面露难色,他虽不信张柏会作弊,但证据确凿,他也不好说什么。
萧观眸中含笑地看着张柏,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若到这个地步还不知有人陷害,那就是傻子了,张柏接过纸条,仔细看了看,不慌不忙问萧观,“敢问萧兄,依你之见,我是何时写的这纸条呢?”
萧观嘲讽一笑,“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抄的?”
张柏淡然道:“这纸条上皆是本次考试的范围,而坐训导昨日才说过,若真是我作弊,想必就是昨晚抄好的了。”
赵训导一头雾水,张柏这小子怎么开始认罪了?
萧观心中窃喜,“看来你已经认了嘛,作弊拿第一,也不嫌丢脸。”
张柏目光沉沉,看了他一眼,而后朝赵训导作揖,从容道:“我行得正坐得端,为何会觉得丢脸?”
他将纸条透过烛光,请赵训导上前察看,解释道:“训导有所不知,府学中用的墨汁,落笔如漆,但纸张略薄,我下笔重,故寻常抄书时,需得在下方再铺一层白纸才不会浸透。”
“而您看这纸条上的字迹,并未透过纸张,说明写字之人笔力不如我,况且,若我是前一晚写的,墨色也不该如此黯淡,应黝黑油亮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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