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情况如何?”乐臻并不关注佟国维夫人什么态度和想法。
“好了许多,也肯配合治疗了, 只是……”喜鹊犹豫了一下,“塔娜姑娘说,隆科多问斩之时, 她想去观刑。”
“再就是,她想要一纸和离书。”
“和离书并不麻烦,只是,她如今的情况,根本不宜挪动。”乐臻揉了揉眉心,实在有些为难。
现代截肢的伤口尚且需要一个多月才能愈合,更何况是古代。现如今的情况,轻微挣扎都能要她半条命,乐臻怎么放心让她随意乱动。
“好妹妹,你去与她说,和离没问题,观刑除非太医同意,不然没可能。”到底还是没舍得把话说得太死,乐臻又补充道,“让她好好休息,到时候李四儿便由她亲自处置。”
“不若姐姐亲自去说吧。”喜鹊笑道,“姐姐如今也大好了,总也不好不出门吧。”
乐臻不说话了。
她的确,不大想出去。
正常来说,病好了,自然就得上朝。再者,她急匆匆回京,到现在也没述职,皇上给她升了官,她也没去谢恩……
她还是想歇一歇,至少,短时间内,她只想在府里待着,不想出门工作。
“塔娜姑娘几次问起姐姐的情况呢,姐姐当真舍得不去瞧一瞧吗?”喜鹊软言相劝。
“等她搬来了,自然就能见到。”乐臻不动如山,“有那功夫劝我,你不如抓紧令人跑一趟大理寺,将隆科多纵妾杀妻的证据全都送过去,把和离书拟出来。”
现如今,佟国维被撤职,隆科多人在天牢,大理寺但凡有点脑子就知道此案该怎么判。
这件事并不需要费多少心思,喜鹊更关注的还是乐臻。她大致能猜到与主子爷有关,却也知道乐臻的脾气,不再多劝,老老实实按她说得来做。
喜鹊走后,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乐臻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半晌,她泄愤似的往床上一躺,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不管了,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这样纠结的是她?乐臻思考半天,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她没错!不需要心虚!
论公,隆科多勾结蒙古,意图谋反,她拿到证据,回京第一件事就是禀告此事,有错吗?
论私,她离京前还和康熙提过一嘴,康熙也答应她会帮她注意着些。结果等她回来,塔娜成了这样,罪魁祸首逍遥法外,这她能忍?
不管怎样,隆科多的死都是他咎由自取。本来嘛,谋反这样的事,但凡动点儿念头的,哪怕没有实施,只要找到半点证据,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她也没有打击报复,故意诬陷,一切都很合理嘛。
只不过,经此一遭,她已经摸不准怎样和康熙交流了。塔娜的事,就算隆科多死了,她心里也还是过不去。
他死了又怎么样?李四儿死了又怎么样?伤害已经造成了,塔娜还这样年轻,她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放在现代,都还未成年呢。余生那样漫长,没有手脚,在这个时代,她要怎么活?
不仅仅是生理上的困难,还有心理上的问题。乐臻说接她过来,一方面是知道,佟家日后必然不会对她有好脸色,赫舍里家那些人又明显靠不住;一方面便是担心塔娜想不开。
她原是那样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嫁到佟家不过区区几载光阴,竟就成了这幅模样。骑射、跑马、甚至是普普通通的逛街,这些先前做惯了的事,如今竟然都是奢望了。
乐臻没办法不迁怒,是的,她心知肚明,自己这是在迁怒。理智告诉她,这些事明显怪不到康熙身上,塔娜出事并不是康熙的责任,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乐臻闷在被子里,忍不住有些想哭。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她本来就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而已,就算原身也是她,她也只是个小小的、没见过血的土匪头子。她能走到现在,倚仗的也不过是当今皇帝曾经和她是同桌,仅此而已。
改革、发展,这些事情没有她,康熙也可以做得很好。她做的那些,算是锦上添花?
乐臻忍不住想,如果她没来京城,塔娜会怎么样。如果没有她……李四儿还是会出现,隆科多还是会喜欢上李四儿,搞出这档子事,然后塔娜还是避免不了这个结局。
她先前那些担忧,并非不切实际。只是她做得还是不够,或者说,她完全没想到李四儿会这样,又蠢又毒。
历史上的塔娜,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结局。所以,她来这么一趟,什么也没能改变?
思绪纷乱混杂,以至于她半点没注意到外头的动静,直到有人走到她床边,想要掀开她的被子。
乐臻下意识抓住被子,一瞬间回过神来。
“谁?”
“我。”
康熙拽了拽,没拽动。床上那人把自己整个埋在被子里,怎么也不肯露头。
“皇上驾临,有失远迎,微臣惭愧。只是微臣如今蓬头垢面,不便面圣,还请皇上稍候,待微臣整理仪容再迎圣驾。”
被子里,乐臻闷闷的声音传来,康熙拽被子的手猛然顿住。
良久,他才低声道:“乐臻,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我们之间,没办法好好交流了吗?”
一定要这样扎我的心,你才高兴,是不是?
乐臻很想回他一句“微臣不敢”,最终还是选择沉默。即便是在现代,还是班长的时候,康熙也不曾以这副语气同她说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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