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总是抨击他的政治主张,说他还不够成熟,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她至少是懂他的政治抱负的。
见晋安帝沉默,神情恍惚,章若华上前挽了他的手臂,“陛下,您怎么了?可是臣妾哪里说得不对?”
见晋安帝依旧不说话,她睁大了眼睛,有些委屈,“臣妾一介女流,出身寒微,向来不懂这朝中之事,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晋安帝是吃过苦的,那时候两人一起经历了不少白眼与心酸,他是最见不得她这委屈模样的。
他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朕何时怪过你?倒是怕你怪朕……”
章皇后双眼泫然欲泣,一把趴在了皇帝的怀里,“陛下……”
皇帝向来吃她这一套,这爱妻一哭,他哪里还有心思去责怪她,本想着让她提点提点齐王,看这样子也是不行的,他只能把话说明白了。
“若华,阿喻是咱们的儿子,朕不希望他娶了萧家女就跟萧家走得太近,朕少时吃那么多苦头,就是因为父皇当年不得自主,被人摆布,跟世家大族尤其是萧家脱不了干系。”
章皇后心下冷哧:若不靠萧家,他们母子拿什么跟背靠沈家名正言顺的太子争,难道单单靠皇帝的宠爱?再怎么宠她也不过是个继后,她儿子也是庶子,她们母子在名分大义上永远输人一头。
况且她没有强势的娘家,她们母子更多是靠皇帝的赏赐与份例过日子,若是做个普通富贵闲人当然无忧,偏偏皇帝的宠爱把他们架在了火上,不争就只有粉身碎骨。
可是明明最开始陪他吃苦的是她,他说要娶的人是她,结果转头自己就跟沈家勾搭上了。
当初靠着世家上位,这会儿又想一脚撇开,关键是他又何时完全做得了自己的主了?
现在跟她说不要跟萧家走得太近,他当年走得的路,怎么如今儿子就走不得了?
虽然心里不以为然,章皇后面上却是温婉柔顺的,她拿出丝娟,边擦拭着眼泪边哽咽道:“陛下,臣妾明白的,待他过来定会跟他好好说说的,您放心吧。”
齐王季景喻向来听他母后的话,想到此,晋安帝放下了心,只要他不完全向着萧家,被萧家摆布,这次他是很好脱身的。
西南羌人作乱,战事又起,他也顾不得在翊坤宫用膳,安抚了章皇后几句便回奉天殿处理政务去了。
皇帝一走,整个翊坤宫都安静了下来,章若华看着空荡荡的大殿,觉得有些干冷干冷的。
她想,皇帝到底是靠不住的,口口声声说把她们当家人,可是只要她们母子做的不合他心意,特别是对他的政事有影响,他立马就过来敲打了。
他永远把权利放在第一位,为此一次次抛弃她们,害她吃了那么多苦头,甚至被人……
说到底这男人是靠不住的,只有阿喻永远依赖信任她,等她们母子真正站上这大晋的顶端,她才能出那口恶气!
皇帝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见皇后立在廊下久不唤人,常林捧着一件羽纱面披风候在阶前,“娘娘,天儿寒,把披风戴上吧。”
章皇后点头,墨竹上前替她系好带子,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身材佝偻的常林,忽的叹了口气,“林叔,你今年五十有几了吧?”
她很久没有对他做此称呼了,常林一时有些怔愣,待反应过来,他跪了下来,“回娘娘,老奴上个月正好五十有四。”
“五十四了……一眨眼咱们都老了……”
“娘娘春秋正盛,正是人生好年华呢……”常林躬着身子,却望着章皇后,神态虔诚。
章若华走近了,亲手扶起了他,“打小你就总是说好听话哄我,动不动就跪着,你这腿不疼吗?”
“嗐,这些年承娘娘的光,老奴在这翊坤宫好吃好喝的,早就不疼了……”常林笑着,一张白面无须的脸平添了许多褶子,看着倒也是一慈祥老人。
断过的腿,哪儿能不疼呢?像这种阴冷天气,最是折磨人了……
常林看了看天色,“陛下说殿下会晚点过来,娘娘要不进屋去等?”
翊坤宫宫人口中的殿下只有一位,那便是齐王季景喻。
天空阴沉晦暗,确实天色不早,他再不来宫门就该下钥了,章皇后看着空旷的宫道,信心满满道:“该快到了,备膳吧。”
她又对身后的墨竹吩咐,“王妃在晚风苑快一天了,你差人去唤她吧。”
“是。”
果不其然,没多久,齐王俊秀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宫道上,不一会儿便进了翊坤宫。
见章皇后披着披风站在廊下,知道是特意等着他,齐王抱歉一躬,“母后,儿臣来迟了。”
见到儿子,章皇后自是欣喜不已,她上前拉了他进殿,坐在宴前,一语双关地道:“什么迟不迟的,这饭菜呀刚刚好,咱们亲母子,母后总是愿意等着你的。”
见齐王都到了,齐王妃却还没过来,章皇后看向偷偷进殿的墨竹。
墨竹赶紧上前忐忑回禀,“娘娘,殿下,王妃说用膳不必等她,她正绣着新学的样子,等完了就过来,保证不耽误出宫的时间。”
季景喻向来给人的感觉是温润的,闻言也不做声,只轻轻拿起了眼前的玉箸,低声吩咐,“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本王就行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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