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鲁明有些明白太子此次秘密过来的目的了,但是他是天子直属,除了京都危机,受皇帝调遣,其他人的命令,他是不会听的,故对于太子的遭遇,他虽同情,到底无可奈何。
想来太子此来是有求于他,对这皇室争斗,他既不好置喙也不愿参与,只避重就轻道:“太子殿下勿忧,陛下乃真命天子,定能逢凶化吉。”
杜鲁明的态度在季景辞意料之中,他也不急着劝服他,反而抿了口茶,笑道:“杜统领今年四十有三了吧?孤曾听子清说你唯一的儿子杜嘉也在南大营?”
杜鲁明模样看起来威武雄壮,心思却有细腻的一面,他闻言一脸汗色,“正是,犬子无能,二十五六还是军中守备。”
杜夫人疼爱独子杜嘉,不愿他从军,可惜这人却偏爱舞刀弄枪,杜鲁明只好将他放在自己麾下,但是大晋武将难升,除非立过军功,而在禁军大营,想要立功只怕是难上加难,连杜鲁明也不过是正三品的将军罢了。
前途不明又常年驻外,京都好人家自然挑剔,高不成低不就的,也因此他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久而久之就成了杜夫人的一块心病。
这些事儿季景辞还是闲谈时听师母说过几句,当时没放在心上,不过此时,他有了其他想法。
季景辞亲自替杜鲁明斟了盏茶,杜鲁明赶紧恭敬接过,季景辞笑笑,又替自己满上,才道:“孤听老师说过,杜公子武艺超群,又心无旁物,杜大人说他无能着实有些冤枉,依孤看他不过是欠缺一番机遇罢了,而现在就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意态闲适抿了口茶,继续道:“现下因为巫蛊之祸,京都百姓人人自危,父皇登基二十余载,向来爱民如子,此番却牵连数千人,大都督萧元崇更是借机胡乱栽赃清除异几,孤身为储君,实不忍父皇继续为人所蒙蔽,可惜萧家势大,现下又与章氏勾连,孤在外,一时孤掌难鸣,故特来请南大营将士相助,除乱扶正,匡扶国本。”
杜鲁明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也不真像他面上看着那样莽撞,相反,他是个粗中有细之人,太子此番剖白看似有理有据,可是说白了,不还是造他老爹的反,即使皇帝真的病入膏肓毫不理事了,更何况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还有待考证……
他索性直言拒绝,“太子殿下,臣只是个粗人,不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臣只知道禁军的责任是拱卫京都,守护皇城安全,京都狼烟未燃,这贸然进京,臣属实不敢。”
季景辞就知道他会如此推辞,他搁下了手中的茶盏,问道:“敢问杜统领,若京都内部真有异变,等狼烟燃起再出发,是否还能及时解除京都危机?你口口声声说职责,依孤看,你这样固守职责不知变通才是最大的渎职!”
这话让杜鲁明有些着恼,他想的是你太子跟齐王争权,我干嘛要横插一脚,等你哥俩分出胜负我再出现不好吗?干嘛就要先站队了?
况且齐王现在有京都金牛卫,跟皇后的卫队,背后靠着京都补给,甚至北大营也时刻准备着插上一脚,他就算跟着你太子走又有几分胜算?到时候别说让杜嘉立个军功,搞不好命都给搭上。
可是这些话也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毕竟对面的现在还是当朝太子,他烦躁地抠了抠头发。
季景辞也知道他的担忧,他朝虞方看了一眼,虞方自背包中拿出了一台□□,正是上次经墨柏枝用精钢改造过的那批袖箭,“嘭”的一声虞方将它放在茶几上。
季景辞敲了敲桌板:“杜统领可识得此物?”
杜鲁明双手接过,诧异道:“这似弩非驽的,也不重,是何物?殿下,可否让臣试上一试?”
季景辞点头,他心下了然,这杜嘉分明就是亲生的,父子俩都一样,是个武器迷。
杜鲁明臂力很大,为了安全他朝大帐中央的顶柱射去,这顶柱足有大腿粗,他原以为这箭最多能够钉入五分,谁知道只轻轻一按机括,箭支竟然整根没入,只剩尾羽还在簌簌抖动。
“这……小小一具,竟然威力若此!”杜鲁明惊叹。
季景辞抿了口茶,“这是孤命人改造过的轻型袖箭,现在孤手上至少有五百副可供配备,精钢储备随时可用来补充,杜统领可还觉得孤毫无胜算?”
杜鲁明额头有些冒汗,“太子殿下严重了,臣不敢如此作想……”
季景辞搁下茶杯,伸手打断他,“杜统领无需解释,大家都是明眼人,此次出来时间有限,孤也不想说些无用的废话,孤有羽林卫三千,手下还有不少自西南回来的经验丰富的将领,有这批武器加上南大营的禁卫军,不说十拿九稳,至少有六成胜算。”
见杜鲁明面有松动,季景辞继续趁热打铁,“蔡项跟临江王已经被秘密扣下,你该知道孤的决心。杜统领,你以为你坚守南大营就可以稳立不败之地?不管最后谁胜谁败,北大营动了,你南大营毫无表示妄图坐收渔利,你该知道那时候冷板凳或许是你最好的结局。”
是的,除非他转投齐王,否则如果是齐王赢了,他将冷板凳坐到老,若是太子侥幸赢了,他没泄密还好或许只是失了君心,若是泄了密则可能更惨。
可是齐王已经有了金牛卫跟北大营,他投不投不重要,况且齐王还名不正言不顺。
太子本是有求于他,话术却是恩威并施,条陈利弊,丝毫不下储君风范,他没有其他选择,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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