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夭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愣,视线正撞上那双带着浓重痛苦的眸子。
屋中光线昏暗,只有桌子那边点了烛火,逆着光看不清眼前的人。
陆肖骤然恢复意识,在迷药的影响下,反应有些迟钝,恍然还以为在梦中。他见眼前的人伸出手,只以为自己还在受罚,身体下意识一颤,立刻翻身跪直,努力做出最标准的受罚姿势。
床上的被褥柔软,他的腿上又是伤口重重,一时没有跪稳,便向床下摔了下去。
陆肖的眸中闪过慌乱,随后蔓延上来的死寂将一切都遮盖。他紧紧闭上眼睛,没有任何反抗地等待更为严厉的惩罚。
下一刻,他突然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气。
男子忽然撞进她怀里,瑾夭也是一怔。她原本是想查看一下这人的情况,却没想到他翻身跪起来。这人身上伤得没有一处好的,这会儿眼见他还没有稳住身形,瑾夭自然伸手去扶。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都没有挣扎自救,差点就一头栽下去。
这才,直接抱了个满怀。
瑾夭皱紧了眉,伸手将陆肖扶正,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几处渗血的纱布,抿紧唇,面色都难看了几分。
可她一低头,却看到了对方脸上的迷茫,男子怔怔地看着她,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这人浑身是伤,就连被她扶住的肩膀,都比看上去还要削瘦许多。
瑾夭皱了皱眉,伸手去摸他的脉。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陆肖的手腕时,他的神志终于摆脱了混沌。他睫毛一颤,慢慢将视线挪到瑾夭的手上。
小姑娘的手娇小白嫩,但仍有薄薄的茧子,应该是常年处理药材留下的。
她的手算不上温热,反而带着几分秋日的凉意,摁在他的手腕上,并不强烈的触感。
陆肖的视线定在自己的手腕上,一片死寂的眸子动了动,最后又归于安静。
“你是不是受过抵抗迷药的训练?”瑾夭再给他检查了一遍后,略带几分迟疑地提出一种可能。
陆肖原本只是沉默点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眼眸微微眯起,声音清朗:“不是什么大事,只做了一些梦。”
瑾夭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他还带着冷汗的额头上,转身拿了一方帕子递到他眼前。
陆肖脸上的笑意更浓,一双桃花眼弯成好看的弧度,接过帕子正要道谢,忽然听到小姑娘开口。
“抱歉。”
小姑娘的声音一如既往清冷,没有太多的起伏。
陆肖眸中一片沉寂,面上却做出诧异的神情,挑眉笑道:“怎么突然说这个?难道是因为方才的迷药?没事!你一个小姑娘有戒心才是对的。”
他的声音夹杂着笑意,一切都伪装得云淡风轻。
瑾夭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完,才缓声开口:“是我的疏忽。以后不会再给你用安眠的药了。”
她的眸中没有多余的情绪,可眼神透彻清亮,就像是一眼望到底的清泉。
陆肖面上的笑容一滞,手指骤然收紧。
瑾夭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白玉瓷瓶,打开了盖子,递到他的面前。一阵薄荷的香气瞬间萦绕在鼻尖,身上的力气慢慢恢复了过来。
“你经脉受损严重,旧伤叠加,长此以往命不久矣。我用药暂时封了你的内力。”瑾夭一面说着话,一面伸手给他又号了一次脉。
她略作停顿,确定对方中的软骨散已经解开了,才把那个白玉瓷瓶放回原处。
“多谢!”
陆肖的声音都带着笑意,唇角上扬,眉眼微弯。
瑾夭没有回话,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起身去厨房端来了两碗粥和几碟咸菜。
她将碗碟放到不远处的桌子上,弯腰搬了一个小桌子到床上。
陆肖虽然恢复了行动能力,但是瑾夭没叫他,他便怔怔地坐在床上,一眨不眨地望着瑾夭。
瑾夭将碗筷都摆好,坐在床尾正准备吃,视线扫过对面傻坐着的人,皱皱眉伸手将筷子塞到他的手里。
“多谢。”陆肖慢慢收紧手指,露出一个弧度标准的灿烂笑容。
他低头吃起饭,面容掩藏在光影交错之间,原本扬起的笑容尽数消散,只留下眸中的冰冷死寂。
瑾夭见他动作间算不上过于吃力,便放下心来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两人对坐着吃饭,却谁都没有说话。
瑾夭本就不是多话的人,只用余光留意了陆肖的情况,其余的注意力都在心中的药方上。
陆肖压下吃饭时被训练出来的迅速,一勺勺将碗中温热的粥喝完了,捧着空碗手指收紧了一瞬,又悄悄放松,最后将碗慢慢放到桌子上。
“吃饱了?”
瑾夭握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抬眼扫过来,语气没有太多起伏。
屋中光线昏暗,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打在一旁影影绰绰,将那句语气冷淡的话都衬得有几分温情。
陆肖的睫毛微微一颤,只觉得这句入耳的话极为陌生。他似是有些怔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边。
瑾夭的目光落在他瘦削的肩膀上,微微皱眉,探身拿过他手里的碗。
她的突然靠近像是将陆肖猛地惊醒,他的身上肌肉猛地紧绷,下意识抓住将桌上的瓷碗砸到床边,两指夹住一片尖锐的瓷片,电光火石般刺向眼前人纤细的脖颈,杀气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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