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合腹,端坐如竹,月白色广袖宽衫,衬得她气度不凡。
那相貌竟是出奇的明艳,而那气质更如深谷幽兰一般,让人如沐春风。
皇帝一向喜欢女子气质如兰,先前对裴茵的不快,也随着消散。
“裴茵,朕念着你祖父声望隆重,给你机会说明,你为何要见朕?”
裴茵目光垂下,黑长的眉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清影,她先是俯身一拜,随后声音如珠玉落盘,
“回禀陛下,臣女面圣,自然是替叔父呈明冤情!”
“哦?”皇帝唇角一勾,冷笑道,
“你言下之意,竟是朕冤枉了你二叔?”
皇帝龙袖一甩,已经是怒容满面。
工部尚书王大老爷已经是浑身冷汗涔涔。
裴茵不卑不亢,神色平静地目光注视着前方台阶,
“冤枉二叔的并非是陛下,而是那些指认画迹为二叔所作的无知佞臣,更是那些恶意揣度祸乱朝纲的乱臣贼子!”
裴茵话音一落,顿时激起朝臣怒腾。
“混账东西,你算个什么,竟然敢骂我们?我告诉你,你二叔是我的学生,他的画,我认得清清楚楚,怎么会认错?”
“对,你说我们认错就算了,为何骂我们是乱臣贼子!”
“你个黄毛丫头口无遮拦,若不是看在太傅面子,这就将你叉出去午门抄斩!”
皇帝也沉着脸没吭声,任由大臣骂裴茵。
裴茵反倒是幽然一笑,微微昂了头,这一回她与皇帝对视,声音清幽如泉,
“陛下,瞧瞧,动不动就斩这个,抄家那个的,毫无法度可言,至陛下和朝廷威信于不顾,不是乱臣贼子是什么?”
不等大家反驳,裴茵拔高声音继续道,
“当然,臣女说有人诬陷二叔,是有理由的,陛下,可否将那副指正我二叔罪证的画宣上来!”
皇帝其实并不乐意陪裴茵玩这么一出,他根本不在乎事情真相如何,任何对先帝登基一事有异议的,都得清扫出朝堂。
裴瑜身份太过尴尬,若是说谁是前朝余孽的支持者,裴家怕是第一杆大旗!
借这个机会,清除异己,本是政治手腕。
可就在这个时候,内监再次禀报,
“陛下,八王爷求见!”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顿时噤了声,皇帝更是眼眸眯起,眼底闪现不虞之色。
满朝只有一个八王爷,前朝天启帝的嫡子,当今圣上嫡亲的外甥。
这个皇位最名正言顺的继承者!
这个世上,皇帝最不想看到的,一个是妹妹明月长公主,一个便是外甥八王爷。
默了半晌,皇帝寒着脸平静开口,“宣!”
裴茵听到八王爷求见时,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前世今生,自从先帝继位后,她都再也没见过这位八王爷。
偶有听人时不时提过几句,那位八王爷长得如何倾城绝代,风华无双。
那些被她刻意隐藏的记忆也随着这个人宣涌而出。
她整个人是木的,甚至她害怕看到那张脸。
她害怕去承认,曾经她仰慕过那么一个人。
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年,拥有那一张风华绝代的面容。
她跪在那里全身麻木,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一下一下的格外清晰。
仿佛踩在她心尖上似的,叫她跟着微微颤抖。
那人一袭白衫,风姿卓越,就这么从她身旁掠过,
那一张绝世的容颜从她余光里一闪而过,像是飞鸟一般在她心底激起一阵又一阵涟漪。
如果他还活着,该是如何一番景象!
裴茵深深闭上眼。
八王爷清越含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太极殿,
“舅舅,你给裴茵一个机会吧,外公登上大宝乃顺应时势,无论舅舅也好,还是满朝文武也罢,切不可被有心人利用故作文章,裴瑜若有罪,舅舅严惩不贷,我无二话。”
“但是必须让裴家心服口服,还请舅舅给裴茵一个机会!”
裴茵深深吸着气,将眼角的泪花逼回去,
“陛下,臣女二叔没有作过那样一幅画,那幅画是伪造的,还请陛下将画宣出来,让臣女替二叔沉冤昭雪!”
皇帝闻言募的眯起了眼。
给不给裴茵机会不重要,但是东方樾那句“外公登上大宝乃顺应时势”很重要。
这意味着前朝皇室承认了当今皇室的正统性。
这对皇帝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东方樾的态度比裴家更重要。
“来人,宣那幅《松江垂钓图》!”
郁权在裴茵身侧倏忽眯起了眼,眼角寒光闪烁,拳头攥的紧紧的。
第28章 皇帝终究是摆了摆手,示……
皇帝终究是摆了摆手,示意内监将那幅画给呈了上来。
裴茵站了起身,朝两位内监施了一礼,
“还请两位大人帮忙把画卷展开!”
两位内监便一左一右将那副《松江垂钓图》给徐徐展开,呈现在众臣面前。
裴茵先是弯腰上前,仔仔细细端详那幅画。
她与郁清也是打小相识的,幼时,祖父海内盛名,世家子弟皆以能得祖父一句教导而自豪。
那个时候,不仅程毓,就是郁清等几位名门贵子也常常来府上请教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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