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也被叶殊这理直气壮的话说得一懵。可略一琢磨后,他又觉得叶殊这话其实也对。
有暗探在,问出真相肯定比翻出真相要容易得多,也省时间得多。
这破案的效率上去了,剩下的时间,自己做点喜欢做的事确实比在这里苦哈哈地翻找线索要好。
只是……
沈修微微一拧眉,道:“不好。我不喜欢喝豆腐花,那玩意甜滋滋的太腻了。”
叶殊闻言微讶。
她偏头看了沈修几眼,才给他出主意道:“这个简单,你可以让老板给你少加点糖,或者干脆加酱油。”
“酱油?那玩意还能加酱油?”沈修也有些惊讶了,询问时的神情十分认真,显然是真心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当然,只要你喜欢,就算是加醋也没问题。”叶殊一笑,边跟沈修说着,边转身从夏冬身边走过,往书房外头而去。
沈修见状跟在了她的身后,边与她一起往外走去,边惊讶地道:“原来豆腐花是可以随便加调料的吗?我还以为老板只准备了糖呢。”
叶殊听他这么说略感意外,道:“你怎么会这般认为?那老板既然是在做生意,自然会希望能留住客人。你只是想要一点儿酱油或者醋而已,只要不是特别难找的东西,店家自然会满足你这么一个小小要求的。”
“再说了,西街那家卖豆腐花的店,他们一家人本就是住在店里后院的。就算他们店里没有准备酱油,他们自己家里做饭时总会用上酱油。这般一来,又怎么可能会只有糖呢?”
叶殊这最后一问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甚是好奇沈修怎么会有这般奇怪的认知。
而沈修却是听着叶殊这话,脸色不自觉地变了几变,最后定格在了郁闷与无奈。
这事对于沈修来说也不算是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事。再加上叶殊才刚刚给他解了惑,他也就更加不介意告诉她了。
“是我娘跟我说的。”沈修道。
这最关键的地方说完,他却没有就此停下,而是接着道:“那时候我还小,大概四五岁吧。我娘带我去吃了一顿豆腐花,甜得直反胃。后来我娘还跟我说,豆腐花就是那个味道,没有咸的也没有淡的,让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恶而去强求。”
沈修说到这里忽然脚步一顿,恍惚间多了几分惊愕之色,转头就对着叶殊问道:“叶殊,你说我娘那时候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就为了教育我?!”
沈修这一问,其实也不是真的在问叶殊。只是正巧说着话,便顺口就近问了。
叶殊压根就不知道前因后果。她从沈修这仅有的几句话里,能推断出来的也只有他的母亲是故意这般说的这一点。
因此,叶殊并没有胡乱给出回答,而是与沈修一样停下了脚步,对着他反问道:“这就得问你了。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沈修听得叶殊这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地琢磨了一下,才点点头应道:“那应该是了。我记得那段时间,我被家里人宠得有点儿作天作地的,一有不顺心的事便喜欢哭闹。”
“我娘带我出去吃的那天,我刚被我爹罚了一天不许吃饭。后来我娘一个人拿着钥匙偷偷将我从房间里放了出来,还带着一起偷跑出去,大半夜的带着我去吃了一碗豆腐花。”
沈修说着说着,便不自觉地笑了出来,道:“那碗豆腐花是真的难吃。难吃到我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吃过豆腐花。但是我却愣是将那一晚上记到了现在。”
记住了那碗难吃的豆腐花,也记住了母亲的那些话。
更加记住了在那个微凉的夜晚,与他的母亲顾九思一起缩成了一团靠着城墙坐在了地上,看着夜空,听着母亲说着逃离家里以后需要过的艰苦日子。
是的,那天顾九思把他放出来时,说的是既然他的父亲沈源不能满足他的要求,还狠心饿了他一天,那就干脆一起离家出走好了。
当时还只是个小孩子的沈修傻乎乎地信了他娘亲的话,跟着什么都没带,只是换了一身简单点的衣服的顾九思一起偷偷溜出了门。
在那条黑漆漆的,一个人影都看不到的南道西街上,进了唯一开着的一家卖豆腐花的店里,吃完了一碗甜得腻死人的豆腐花。
然后跟着母亲走在黑暗的街道里,挤到了城墙边上吹着夜风,听着母亲说着离开家后,他们只需要过得多么惨兮兮,便能够拥有自由。
那天晚上顾九思说了很多。大部分的内容,沈修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有几句话,沈修到现在还记得十分清楚。
“我们要换上破衣服,穿得脏兮兮来保护自己。因为啊,只要离开了这里,你和娘就不再是平遥王的儿子和王妃了,而是普通的百姓了。没有人会再因为你爹爹而让着你,也没有人会再对你有求必应。”
“你又不是银子或者金子!成了普通百姓后,你既不能保护其他人,也不能给其他人任何吃的用的好玩的,那其他人为什么要喜欢你?”
“他们说你可爱,那是因为你是你爹爹的儿子。他们对你有求必应,那是因为你爹爹能够满足他们的愿望,给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们才会通过讨好你来讨好你爹爹。”
“是的,如果不是因为你爹爹,他们压根不会喜欢你,甚至还会十分讨厌你。不信的话,你可以好好想想。如果是你遇到一个小男孩,那人一见面就要抢你的东西,还会无缘无故地让人打你,你会不会很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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