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位方师爷。
也不知是否是头一次遇到沈修这般说话毫无顾忌的人。他先是听得呆呆地愣住了,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倒地人群中的两个门吏,瞬间多了一丝怒色,可最终还是化为了无奈的模样。
“这位大侠还请息怒,此事我们大人确实不知。”
方师爷说着又是躬身行了一礼,神情看上去满满的都是无奈。叫人瞧着便会觉得,他所言或许不假。
沈修瞧着他这模样,立马转头看向了那两个门吏。
这才发现那两人已经一个翻身,从平躺着变为了趴着,试图借着这种姿势来假装自己不存在。
沈修顿时便对方师爷的话信了一大半——至少相信,这两个门吏所说的话,并非完全是真的。
不过,他却没有吭声,而是回头看向了叶殊。又突然退后了一步,将主导位置让给了她。
沈修这一退,退得周围的人都怔了怔,可他自己却没觉得有何不对。
若只是需要打架,沈修自然会冲在最前头!
可现在这个方师爷的一句话,便让这事情的性质变了又变。沈修觉得,与其自己上前莫名其妙地踩坑,还不如让叶殊跟对方谈。
至少,不管怎么着,这样的效果肯定比他要好一点。
沈修退得坦然。叶殊只看了他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也不推辞,回过头面对着方师爷,瞬间又进入了自己的佞臣状态。眼带轻蔑,相当不客气地问道:“你哪位啊?”
方师爷循声也将注意力落到了叶殊的身上。
对于她那轻视的模样,方师爷只是回以一笑,便应道:“在下乃是平流县知县,王永华王大人的师爷。鄙人姓方,名守。”
“方守是吧?你此来所为何事?”叶殊此话摆明了是在明知故问,怎么听都像是在隐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可方守对此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正儿八经地回答道:“在下前来,是因为收到求救。说是又有江湖人闹事,让我赶紧过来救命。”
“江湖人闹事?”叶殊的声音带着几分讽刺感。目光一扫地上躺着的守卫,看得他们皆是忍不住缩瑟了一下,假装自己不存在。
方守对叶殊这行为恍若未见,只是露出了一丝苦笑,道:“当然,到了这里后,在下已知事情非他们所言那般了。”
“然后呢?既然非他们所言,你现在又打算如何?还要救人吗?”叶殊看上去饶有兴趣地问着。
她的目光看向了方守,又抬手一指沈修,笑道:“我这位兄弟现在可是非常地生气。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歧视,十分想要弄死这些家伙以泄愤呢。”
叶殊这话一出,沈修立马配合着露出了愤怒之色,手也搭在了剑柄上,一副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拔剑的模样。
方守见状露出了苦恼的模样,道:“一人要收十两银子。诸位因此而心有愤怒,在下能够理解。可,他们毕竟还是我们县衙的人,在下也不能不管。”
方守说着,又沉思了一下,方才道:“要不这样。就让他们做东,宴请诸位一番,权当赔罪了。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不如何。”沈修一见对方竟然还想糊弄过去,顿时就站不住了。
他张口否定了对方后,又道:“重点是钱的问题吗?重点明明是你们平流县歧视江湖人!你们这是想要官逼民反吗?!”
沈修这话问得顺口,神情也显出了几分凝重。
他自己对此没什么感觉,可方守却是目光一闪,看向沈修时多了几分疑惑和思量。
沈修这话,乍听上去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可方守却觉得,作为一个江湖人,高呼“官逼民反”可就有问题了。
再加上沈修说这话时,那神情看上去并不像是因为受到了不公平待遇而心生愤怒,反而带着几分担忧的感觉,就好像……
他是站在朝廷的立场上去看待这件事的?!
方守得出这个结论,把自己都给整得一懵。
可他并没有就此否定这个有些荒唐的猜测,反而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叶殊他们的衣着装扮。
与此同时,他也没晾着叶殊他们,而是依旧无奈地解释道:“诸位误会了。我们平流县并没有歧视任何人,此举乃是无奈之举。诸位且听我说。”
“你说!”沈修当即便应了。只是神情中还透着虎视眈眈的感觉,明显并不信方守那句“无奈之举”。
方守对此也不在意,而是简单地解释道:“此事,说到底皆因江湖人而起。诸位应当也知道,江湖人脾气多暴躁,时常一句话不对付便打起来。他们打得是过瘾了,可打完后转身就走,剩下被砸坏东西的百姓却没地方说理去。”
“我们王大人为了这事苦恼很久了。也就是这段日子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江湖人入城,先一人先交五两银子。若是在城中打了架,这五两银子便当做赔偿交给被波及到的百姓。若是在城中安分守己,则在出城之时,可凭着入城时所拿纸条将五两银子换回来。”
方守说到这里一顿,忍不住回头看向了那两个门吏,道:“此举试行几天,效果还不错。王大人便派了他们两个单独负责。却没想到,竟会演变成这样。还望几位见谅。”
方守说到这里,又是作了一揖,看上去饱含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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