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极陌生又极熟悉。
熟悉,是因为它无人不知,陌生,是因为从未有人将它宣之于口。
见她怔住,韩峥冷笑:“不就是因为年少时在破庙里救过你一次么,值得你心心念念记上这么多年,连自己的丈夫都不顾?!颜乔乔你知道你这叫什么,你这叫不守妇德!”
颜乔乔转过身。
“破庙,救我?”她微微偏头,“我只被人救过一次。原来,当年牵着我离开城隍庙的小将军,他是,少皇殿下?”
心尖轻轻地悸颤,那道高远、清明、模糊的身影,忽然就有了真实的轮廓。
“你不知道?”韩峥面色微变。
“不知道。”颜乔乔恍惚笑了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找到殿下之后,我会亲口向他道谢。”
韩峥:“……”
颜乔乔灿然笑开:“还有,我心中从未有过妇德这种东西。我休你就是休你,与殿下没有半分关系。你不要自不量力以为自己能与殿下相较,说出去会遭人耻笑。”
韩峥:“!!!”
心口一闷,热血涌上脑门,几欲晕厥。
口一张,又是一大口潋滟心头血。
“你!”他追上一步,身后的离霜看他脸色,意欲拔剑。
守在两旁的青州将士早已虎视眈眈,见状,顿时呼啦啦冲上来,将这二人隔离在外。
白无愁懒懒抱着剑,从高处跃下。
离霜正要上前拼命,目光触到此人,心头忽地一寒,谨慎护住韩峥后退。
“不送!”颜乔乔扬长而去。
*
舆论风波久久不能平息。
虽然国不可一日无君,但太多眼睛盯着韩氏父子,令其没有任何借口上位。
将神啸驱逐出境之后,诸家商议,暂由大儒司空白协助内阁辅理日常政务,安置战乱后的百姓。
各大小诸侯的首要任务就是寻找失踪的少皇殿下,每支搜索队伍都有各方人士参与,以免有人居心叵测,欲对殿下不利。
这么大张旗鼓地寻人,原以为很快就有消息,不料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少皇竟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全无半点踪迹。
一年又一年,时光如流水,晃眼便将一段段人与事带到了远处。
这几年里,颜乔乔半年待在青州,半年乔装打扮出远门游历。
她其实已经有些不太记得少皇公良瑾究竟长什么样子了,他在她心中,一直是九天上高远的月,笼罩着银色光辉,难以看清真面目。
那时他在楼台抚琴,她连余光都不往那边瞟,就怕亵渎了明月,从此它再不出山。
离院那日,他那一袭耀眼大红衣灼痛了她的眼睛,令她不能直视他的容颜。
至今,竟是难以在脑海中重现他的样貌。
偶尔她站在川流的人群中,看着一张张游鱼般经过自己身边的脸,忍不住会想,也许他曾一次次与她擦身而过却互不相识,也许距离最近的时候,他与她就隔着一堵墙、一条街、一座城。
那样一道身影,那样一个人。
他在不在啊?
时而她也会听到韩峥的消息,他这些年致力于联姻,拉拢各方势力。如今休夫风波渐渐平息、少皇也迟迟未有音讯,天下无主久矣。
韩峥极力造势之下,声望逐渐开始复苏。当然,有青州在,他永远休想登凌绝顶。
掰指头算一算,距离颜乔乔休夫已过去了七年整。
这七年时间过得就像梦一般,晃一晃神的功夫,大把光阴就被远远抛在身后。
颜乔乔在定州鹿城住了好一阵,把海鲜与炙炉肉都吃到腻味,又到龙灵兰府上看好友的胖闺女。
龙灵兰嫁了个白身,名叫吴竹生,长得和韩峥几乎一模一样。颜乔乔每次上门,可怜的吴竹生就会被龙灵兰撵到后宅里面,不许他冒头。
“哎我跟你讲个事儿!”龙灵兰神秘兮兮道,“秦妙有死啦!”
颜乔乔好一会儿没想起秦妙有是何许人也。
龙灵兰直咂舌头:“就是那个假清高嘛,你连假清高都不记得啦,从前一门心思想做君后的那个!后来她不是巴巴凑上去嫁给你前夫么?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人虽然人品不行,却还挺有意思,嫁给韩峥是为了给少皇殿下报仇,结果行刺失败,死了,还怀着大肚子。”
“啊。”颜乔乔十分感慨,“这人虽然十分讨厌,但也的确不是什么奸恶之人,还是有几分气节的。”
龙灵兰摆手:“嗐,也说不好,毕竟嫁进去也有小几年了吧,难说是不是因为失了宠,故意膈应韩峥呢。”
颜乔乔摇头失笑,与龙灵兰道别,晃晃悠悠打马返回青州。
*
回到南山王府,却不见父兄的踪影。
一问才知道,与南越接壤的威武山闹了巫蛊案,父子二人微服探案去了。
颜乔乔更衣沐浴,将疲累的身躯扔到床榻上。
奇怪的是,胸口总是有莫名的情绪在隐隐攒动,令她卧不安稳,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扑腾好一会儿,她猛然坐起来,喃喃自语:“倒也不至于担心得睡不着,只是查案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呢?嗯,我也去!”
她重重点了点头,翻身掠起,飞快地换上一身大红修身衣裳,出了府,直奔南面山中。
这七年来,她操纵灵气的手段可曾出神入化,修为突飞猛进,已到了宗师境高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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