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的风极难得,傅寄舟却觉得,温茹飞身过来将他揽在怀里时带起的风比炎夏的风更难得,一瞬间像是平白得了在意之人的青眼,让人羞怯且开心。
只是,被温茹抱在怀里,稍稍一仰头便能望进温茹那一双带着几分得意的坦坦荡荡的眸子,傅寄舟又有些自惭形秽,不由得在她怀里挣扎起来。
温茹当他害羞,侧身松开揽着他的手:“今日便练到这里吧,若是再练下去,明日怕是要周身酸痛得起不来了。且瞧你这一身的汗,练武场的休憩间里应当没有多余你能穿的衣裳了,一会儿你去柜里找一件我备在那的新衣裳,虽然尺寸并不合适,但先勉强换上,等回了倾芜院再换。”
傅寄舟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耳尖微红地点头,可当他转身想朝休憩间走去的时候,刚迈出一步,腿上便一软,几乎站不住。
梅花桩看似比在驰道上跑个来回要轻松许多,但实际上为了保持平衡,手、眼、脑要实时调动全身所有的肌肉群。如今驰道一个来回再叠加一刻钟的梅花桩显然足够让傅寄舟一贯不怎么大动的肌肉群们大吐苦水,怎么还肯工作?
温茹哪知道这个,见状讶异浮了满眼,忙上前将人捞回来,揽进怀里,心里暗道失策,不得不带着歉意弥补:“算了,先不换衣服了,我背你回去。”
“不行。”哪料到,傅寄舟一口回绝。
女子地位尊崇,身体发肤较之男子精贵许多,回倾芜院的路并不近,他怎么舍得劳累温茹。
想到这里,他强忍着周身的酸痛,坚持道:“我自己可以。”
温茹想趁他不注意将他背起来或者抱起来,傅寄舟却威胁说,如果温茹再坚持,他干脆直接躺在地上不动了。
奇怪的坚持。
温茹最后只好听了他的,练武场多是女人,没有小厮能进去伺候,她自然不放心让他自己一个人进去洗浴,只能唤桃红去休憩间拿了件薄一些的披风,披在傅寄舟身上挡一挡风,无奈道:“那我陪你慢慢走回去,若是坚持不住便靠在我身上。”
傅寄舟瞥了一眼身上覆着的披风,答应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周身的酸痛比方才好了许多,尝试着迈出一步,有些痛,但并不是不能忍耐。
温茹看他走路走出了复健的效果,不由得想笑。但她深知这样太没良心了些,她这个半吊子教练没控制好运动量,不懂得循序渐进,把人教坏了,结果人一点儿也不责怪她,自顾自地“身残志坚”,努力复健。就这样,她还在没良心地在心底嘲笑他,实在是过分,该打得很。
温茹只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陪在他旁边慢慢地顺着他的步伐,一边走,一边低垂着头,跟他闲聊起来。
“往后还练吗?我发誓,下次我一定注意不累着你了。”
“练。”傅寄舟额角滑落一滴汗,但还是强撑着回应她。他才不会觉得温茹“狗”,只觉得自己太弱,温茹是对他太好了,才会一直将错处往自己身上揽。
温茹抬手伸进披风里,抓着他的手肘,暗暗将他往上提,让他不那么辛苦:“好,改日我再带你来,届时,就带你散散步,踩踩梅花桩好了。”
“对了,你想学武吗?拳脚、武器啊都可以。往后再遇到程王那般不要脸的,你便直接打过去。想来被你一个小郎君打了,她断不敢伸张的。”
傅寄舟顿了一瞬,有些动心,但还是摇了摇头,嗫喏着说:“不学,会变丑。”
“变丑?”温茹从上到下扫了一眼自己,方才挑眉看向傅寄舟,“我变丑了?”
他哪里是这个意思,傅寄舟一慌,半个身子倚在温茹身上,温茹笑着将人揽在怀里站稳,傅寄舟耳尖通红地站直了身子,解释道:“女子筋骨玄绝,练武只会更添风华,但男子不同……男子练武极容易练得骨架粗野,眉目可憎,我还是不习武了。”
往后,他是想嫁给温茹的,不能让人诟病温茹的夫郎是个五大三粗,貌似无盐的丑男人。
“嗯?这是何道理?”温茹头回听说这样的事,等她琢磨片刻,恍然大悟,合着这里的男子不是天性柔弱的啊,怎么变成如今这样了。
“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啊,炜京城里的小郎君们养尊处优,又爱美,便是普通百姓家里的郎君也都是精细地养着的,所以锦衣你看到的才多是如拂柳,如箬竹,衣袂翩然若风,令人观之忘俗的小郎君。”说到这里,傅寄舟偷偷看了温茹一眼,见温茹没有流露什么别的意愿,心里高兴,别别扭扭地说出少许大胆的话,“我若是变丑了,锦衣便不乐意看我了,我不要。”
“瞎说,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的。”温茹轻瞪了他一眼。一方面她不觉得自己是个看脸的颜狗,多肤浅啊,另一方面她觉得这种审美观还有待商榷,一个两个想秀美点还好,毕竟要尊重美貌多样性,但全社会都认同这样的美,并将男子驯养成这样,实在不妥。
说起来,在现代时,她就知道了许多类似的故事,楚王爱的细腰、宋朝的三寸金莲、清朝的含胸美人……没想到,女尊世界亦是同样,这打压人天性的手段倒是都相差无几。
尽管如此,她也只允许自己憋闷了一会儿。她早就说过,她不会对这女尊世界做些什么手脚,其他人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我管不着旁人,但你想学便学,”温茹说完又斟酌了下,太过与众不同,恐怕会平白增加傅寄舟的压力,只好稍微让步了些,“我前些年同卫娘子、小四她们一起研究了些轻便飘逸的剑术,我教你那个,大差不差学个招式,不妨碍你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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