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庭坐了下来:“给您的这两本书是春戏娱情的册子,都是宫里传出来的精绘本,保您能一目了然看懂,奴便不跟您多说了。”
他话才说一半,傅寄舟“啪”一声关上了手中的书,只觉得手中的书像烫手山芋一般拿不住,从耳尖到脸颊,甚至脖子都开始发烧。这东西就不能找个半夜,偷偷塞在箱子里给他吗?方才谷昉出去就是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吧……
傅寄舟用余光偷偷瞥一眼花庭,那一眼带着明显羞恼的情绪。
花庭却浑然不觉,甚至觉得话题都走到这了,可以进正题了:“虽然您要屈居贵侍,但小姐待您的心思,花庭懂,不管您什么身份,平素也是同正君一般无二的,这些小意侍奉的东西不学也可。”
傅寄舟抬眼看了他一眼,恍然发现,花庭以往应当是狠狠记了他曾退温茹婚的仇,言语总难免不恭,但越过那点小记仇,花庭想要好好说话也是能好好说话的。
“但是您提前嫁与小姐,小姐却尚未及笄,纳侍礼后的洞房需要您格外注意一些。”花庭不知道他所想,只一门心思把事情叮嘱了,这事关温茹的身子,他难免会多在意一些。
往前数几百年,大宓朝并没有规定婚龄,男婚女嫁,你情我愿便好。女子担负着大宓朝的世代生育,是沟通天地与人间的桥梁,女子每为大宓朝多诞生一个孩子,便为这个王朝的延续多带来一份希望,上至皇族世家,下至普通平民,向来鼓励婚姻,希望多女多孙,绵延万世。
但事与愿违的是,不管人们多么倾尽全力,小心照顾怀孕的女子,女子难产的事总是频频发生,一家之主因为生育而死,小家乱了,社会不稳,给大宓朝带来不小的麻烦。
后来,大宓朝倾举国之力,将全国的神医、大夫招至王都,日以继日研究如何降低女子的生育风险,平平安安诞下孩子而不损伤身体。
因着这一盛举,医者在大宓朝的身份地位一时飞涨,大宓朝传世的女子医典更是多达千册、万册,不仅是生殖生育那块被翻来覆去研究,便是些女子身上其它的小病小灾也被拿出来反反复复探讨,大大改进了大宓女子的生存状况。
女子二十及笄后才可娶正君的规定便是当时的女医们审慎决定之后由皇室颁布的,这一规定不是为了限制女子的婚事,而是希望女子晚些涉及生育一事,待一切准备成熟之后平安产女,为大宓朝绵延子嗣的同时,减少女子因生育带来的损失。
后来,寻常人家逐渐把这些往事忘了,只知道女子及笄前产女罚银十两,二十及笄后产女可领一金。勋贵人家知道这事的也不多,以讹传讹地认为女子身子精贵,未及笄之前不可破身纳入,否则有伤精元,再加上,女子及笄方可娶正君夫郎,此前碰的男子都是些身份低微的侍从,众人皆默认,不必给他们那样的脸面。
谁曾想,花庭却碰到傅寄舟这么一个例外,在小姐心里,他跟正君无二,但是小姐尚未及笄,万万是不可以过早破身纳入的。
“我需注意什么?”傅寄舟很是疑惑。正君、侍君不就只是身份之差吗?
花庭纠结了一下,凑到傅寄舟耳边,压低声音道:“其它都可,唯纳入不可。”又想着,傅寄舟可能并不懂什么是“纳入”便指着傅寄舟手上封面朝向他的一本书,补充了一句:“书里前三卷可,第四卷 开始,不可。”
傅寄舟愣了愣,方才已经开始往下消的红晕,蹭得一下又铺满了全脸。他怎么也没料到,花庭特地过来跟他讲的注意事项,是姿势问题。
花庭一走,他便将那两本书塞到角落里藏起来了……也不是不看……就是……等他晚上躲起来偷偷看吧。
*
翌日一大早,便开始有人来送东西,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往里抬。跟在箱子后到的是温家老二温年星的正君李氏,这么多年,他脸上仍习惯性地挂着温润的神色。
虽然此番纳侍礼喊他来为傅寄舟做三梳之礼,是不太符他身份,但他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满,一是温家嫡系身份本来就比西府高,嫡女纳娶的第一位房里人,不管什么身份吧,总低不到哪里去,二是他知道傅寄舟原应是温茹正君,不知何变故匆匆纳了贵侍,往后造化谁又说得准。
昨晚熬到深夜睡不着的傅寄舟被他们匆匆拉了起来梳髻,李氏在旁边站着,每到一个步骤便上前一步,梳上一梳,说两句传统的吉祥话。
站在一边的时候,他也没闲着,让小厮们将装着吉服的箱子打开。
贵侍的吉服是海棠红的织锦缎制成的,吉纹绣得一丝不苟,连那滚边都用的上好的银丝,在阳光下闪烁生光。
昨日听桃红来传话,说小姐忙着去铺子里盯吉服的织造,不过来了的时候,傅寄舟对那吉服没有多大兴趣,只记得温茹不过来的事,此时看到这华丽得一丝不苟的吉服,傅寄舟又被温茹的认真对待感动到。
“哟,真漂亮!”李氏看了也啧啧称赞,到底是专做丝绸织造的皇商,温家出手真是让人望之艳羡。
傅寄舟附和地点了点头,坐正了身子,等着梳妆的小厮们,将他的头发束起,戴好头顶的玉冠。
或许未尽的遗憾已经深深刻在他心底,但此时要嫁给温茹的期待和欣喜却又是那么真实。
昏时在傍晚时分。从李氏过来,帮着梳妆、穿吉服、整理房里的各色箱子开始,时间就过得飞快,午间他们在倾芜院简单吃了一些,等用过饭,再仔细检查了一番装束,李氏便笑盈盈地领着傅寄舟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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