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带着她一路穿过人群,把她小心翼翼护在怀里,到了江畔,天边火树银花,沈青仰着脸一瞬都不肯眨眼的看,江流无奈,放下手里的小玩意儿,把提前备好的手炉塞到她手里,又整了整她的风帽,看她一张小脸缩在毛绒绒的风帽里,绚烂的烟花绽放在天边浅浅的盈在她眼里,像给春池里洒了一把碎晶。
明亮动人的他不敢看。
沈青看了一会焰火,瞅了一眼身边沉默的少年,嘴角一弯冲他说“江流,你把眼睛闭上。”
江流不解“怎么了?”
“让你闭上你就闭上啊。”看江流不动,她干脆上手蒙住了江流的眼睛,另一只手拉开了他的掌心,把一直藏在手里的东西放下。
“睁眼吧。”
江流睁开眼,就看见沈青笑得眉眼弯弯,在夜色华灯下美的虚幻。低下头看见手心,静静躺着一枚平安符。
“我原想自己绣张帕子,实在是张嬷嬷太没用教了我半个多月也没什么效果,金银财物那么我平日就可给你,这是新年礼物又不是赏赐,送那些忒俗气,这是上次母妃带我去宝安寺我求的平安符,当时就多求了一个预备给你。按我想着,在这宫里,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小姑娘越说越不自在,看着愣在原地的江流,沈青又补了一句“本宫对待身边人向来不错,你又…还救过我,一个物件罢了,不费什么事。”推他一把“你傻了啊。”
江流慢慢把那枚护身符合在手心,说得很
慢“多谢...殿下。”
沈青满意的点了点头,笑嘻嘻的回头去看焰火。
江流沉默着,平日玲珑心肠的人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了眼身侧人轻叹一声。
如同温柔柳絮逝于风中,不可寻。
*
司礼监千总石开挑着一盏灯,全不见在外头阴晴不定的狂妄模样,恨不得匍匐在地上以表忠心,堆着一脸谄媚的笑“督主您身份贵重,刑堂这地儿腌臜污秽,奴才已着人收拾好了桌椅,您且坐那看奴才审问那起子贼人。”
江流提了曳撒,绛紫色的花萝锦罩着同色的云香纱,长发全部绾了拢进官帽里,刑堂里昏暗的光线愈发显得他面容苍白-精致,如精细勾勒过的一幅工笔画。他步子不疾不徐,端的一副养尊处优的尊贵模样,闻言一哂,偏头赏了石开一眼,纡尊降贵似的唔了一声。
刑架上半死不活的吊了个血淋淋的人,江流瞅了一眼坐下,左右点燃了墙上的火把,照的污脏黑暗的刑室亮堂堂的,他呷了口茶,漫不经心道“你审,我听着。”
石开连忙应了声,拦住准备动刑的手下,亲提了一桶水将刑架上的人泼醒,又取了鞭子在手里,阴阳怪气道“李大人,已经到了这副田地,还不愿意松口吗?”李怀德眼前早是虚影一片,闻言勉强开口“能...能说的我都说了,其余的事我一概不知。”
“好一个一概不知。”石开冷哼一声,一甩手一鞭子已招呼到了李怀德身上。石开有意在身后那位爷面前表现,重拾了鞭刑的手艺,一下一下十分卖力。
“贩卖私盐是该杀头的大罪,你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能扛得起吗?”江流放下茶杯“那艘船船毁人亡,县令朱守仁下落不明,货物不知所踪,你便以为本座奈何不了你们?”
刑架上的人顿住,似有所觉。
“蠢货,你们派出去的人可曾找到那本名册?”
看那李怀德已是抖成一片,其余人皆是一头雾水,不知那名册是何物,江流道“这牢房阴冷潮湿,升个炉子给李大人暖暖吧。”
皮肉烧焦的味道伴随着一声惨叫,“承恩伯...”李怀德勉强挤出几个气音“是承恩伯...”
“放肆,竟敢攀扯承恩伯府上。”江流拿着杯盖慢慢拨着杯中茶
叶,眉眼动都不动一下,“想是皮子紧了,剥下来便得。”
早已奄奄一息的李怀德闻言仍是抖了一抖,大周律法极重,司礼监这帮鹰犬掌刑更是阴私狠绝,剥皮楦草亦是常见。“千真万确.....此事乃承恩伯长子出面筹谋,我曾与他手下的长随见过面,若是再见我能将他指认出来。”
江流原本垂眸,听到这话却是颇有兴味的抬眼,“果真是从市井出来的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封了伯爷也还是盯着那两点零碎东西。”在场的人听闻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论,连神情都未敢变一下,江流话毕便慢悠悠起身,整了整衣袍留下句“好生拷问”就踱步出去,随行的禄山弓着腰跟在后头,轻声问道“督主,那奴才这就让石开出口供了?”
“早着呢,咬出一个承恩伯算什么,后边还有得文章可做。”江流斜他一眼“就凭他赵胜彦一个市井泼皮,靠献女儿发迹的下九流,得了主子抬举,便不知自己斤两如何了。如此脏的一滩浑水,他也敢凭一身贱肉去下?”
“丽妃在后宫如今势头不减,奴才担心圣上会重拿轻放。”
“那也要他能重拿轻放才行,私盐一案,由淮南上达天听,举朝震惊,背后牵扯错综复杂,如今不过才扯出几人,等全盘皆出,就不知满朝文武几人干净了。”
“奴才明白”禄山弓了弓腰,又问道“董大人如今仍在狱中,刑部等着您拿个主意。”
“该杀头便杀头,该抄家便抄家,怎么,刑部那帮废物连罪状都让本座给他们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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