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指使你杀少爷的?”唐岳山冷冷地说。
顾娇给他注射的药效还没过,他的意识十分薄弱,基本上问什么他就会下意识地答什么。
他呆呆地说道:“老……老爷……大老爷……”
饶是顾承风早已知道这个结果,可再听一遍感觉又有所不同,他想知道顾娇心里是怎么想的,扭头看向顾娇。
顾娇的神色平静如水。
这丫头,到底有没有心的?是个活人吗?
顾承风暗暗腹诽完,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唐岳山几人的身上。
屋门大敞,姣姣月光与灯笼的烛光一并透射了进来,照得一室微微亮。
在听到那声大老爷后,唐岳山与唐大夫人的脸色齐齐变了。
唐岳山是惊怒,唐大夫人也很惊讶,但有一丝怒火,可那丝怒火转瞬便被一股巨大的悲伤与心虚所笼罩。
她身子一软,手中的匕首脱力地跌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
下一秒,她捂住脸,跪在地上痛苦地呜咽了起来:“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她浑身发抖,泪水从她指缝流出,她压抑的声音潜藏着无尽的痛楚。
唐岳山原本处在巨大的惊怒之中,听到她的悲鸣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
他敛去心头的怒火,缓缓来到唐大夫人面前,单膝蹲下身,神色都柔和了几分。
顾承风看到这里时就隐约感觉到一丝古怪了,只是他到底没经历过这种事,听说得也少,暂时没反应过来。
顾娇却是差不多明白了。
唐岳山伸出手来,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落下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你别哭了。”
唐大夫人哭得更大声了。
她像是把这辈子的委屈都一并哭了出来。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没脸活在世上……都是我的错……”
顾承风用眼神询问顾娇:这是什么情况啊?
顾娇:自己看。
顾承风:“……”
自己看就自己看,小气!
唐大夫人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唐岳山少有的露出了一丝手足无措的神色,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不是你的错。”
唐大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不是我的错……我不该……我不该……”
不该怎样?
就算在这样的夜晚,在这种被人揭开了疤痕的现场,她也依旧对当年的事难以启齿。
她十六岁嫁入唐家,十七岁就守了活寡,成亲的头一年里他们也是有过一段令人艳羡的日子的,可天不遂人愿,她的丈夫坠马摔成了瘫痪。
一日两日还不觉着有什么,可一年、两年……
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她也需要被人安慰,她没耐住寂寞……
唐岳山比她脸皮厚,有些话他讲得出口,他叹息一声道:“当年的事怎么能怪你?是我强迫你的。”
这事说来有些话长,他一次回府的路上,无意中撞见长嫂与一个男人在一起听戏,二人举止亲密,一看就有猫腻。
他那会儿也是年轻气盛,又刚好与同僚喝了酒,脑子不那么清醒,冲过去把那个男人揍了,又质问长嫂为何背叛哥哥?
她就那么耐不住寂寞?
她就那么喜欢勾搭男人?
她就那么……
总之混账话说了挺多,也不知是长嫂的挣扎乱了他的心,还是烈酒上头灭了他的智。
等他清醒过来时,大错已铸成。
之后长嫂就怀了身孕,为了不让大哥发现,他们给大哥用了点药,说是怎么也给大哥留个后。
大哥信了。
便真以为长嫂怀的是他的孩子。
怀孕期间长嫂不止一次后悔过,想要打掉这个孩子,甚至生下来长嫂也对这个孩子十分冷淡。
是慢慢地明儿会笑了,会一声声地叫娘,才把她的心给叫软了。
只是到底是有过前车之鉴,他心里总担心长嫂不愿见到这个孩子,打心眼儿里认为他是孽种,所以他把明儿接到了自己院子。
……大哥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是他在明儿大了之后,又去强要长嫂的那几次吗?
唐岳山捏紧了拳头,唰的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唐大夫人脸色一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扑过去抱住了唐岳山的腿:“你不要杀他!不要——”
唐岳山拳头紧握,双目如炬:“我承认我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可这些年我待他如何你也看在眼里了,他若是派人来杀我,我倒还不和他计较了!可他要杀明儿!”
唐大夫人哭着哀求:“我求你了我求你了……你放他一条生路吧……他已经很生不如死了……你不要再杀他……”
唐岳山冷笑:“呵,或许他是在求死也不一定呢。与其这么痛苦地活着,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唐大夫人死死地抱住唐岳山的腿,泪水洒落他的衣摆:“他是明儿的父亲啊……你杀了他……明儿怎么办……”
唐岳山冷声道:“我才是他父亲!”
顾承风听得太投入,没留意到自己的发带松了,一缕长发忽然垂了下来,拂过他脸庞,挠到了他的鼻尖。
他鼻尖一痒,浑身抑制不住一个哆嗦:“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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