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
设计师们迅速展开了地面彻查,机务和技术人员将飞机打开,里面的每一个零件,此刻已经是无价之宝,意义非凡。
黄工拍了拍程舟言的肩膀,声音哽咽道:“凌霄,是用命把飞机带回来了。”
程舟言拿着手帕,捂住了脸。
一旁的柳向蘅,则抬头望向了这无尽的蓝天:“咱们凌霄,和少微一样,都是航空英雄。”
这句话一说,黄工的嘴唇也忍不住颤抖:“舟言啊,这里有我们,你放心去南部吧。”
此时,刚回到宿舍的许凌霄,冲向了盥洗台,终于忍不住,吐了起来。
许凌霄飞吐了,这对飞行员来说,就像游泳呛了口水,吃饭咬了下舌头一样,不是事儿。
她拧开水龙头,双手捧着冰凉的水,在脸上冲了几遍,额头的伤口再次化出了血,顺着指缝滴落,流向出水口。
这时,身后有人开门,是警卫员的声音:“许长官,你让医护看一下……”
话音未落,她手里的毛巾一下甩到了水池里,转身的瞬间,长筒军靴猛地将一角的椅子踢翻,伴随一片混乱,许凌霄迈着长腿径直走出了房门。
“诶,许长官!”
这时,身后的警卫员和医护追着她走,一路跟进了行政楼。
只见许凌霄一把转开了房门,招呼也没打,就拿起了程舟言办公室里的座机,拨了个号码。
医护们都熟知许凌霄的脾气,她现在脸色沉得发白,遂都不说话了,只是在她站定打电话的时候,赶紧打开医护箱,踮起脚,一手拨开刘海,一边处理伤口。
许凌霄的眉眼冷得像冰,朝电话那头说道:“喂,我找程少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说道:“许凌霄,保密纪律第二条第一款,不该知道的秘密,不要问。”
许凌霄冷笑了声,一把打开了医护人员的手,这时,他们就着急了:“许长官,你的伤口必须要尽快处理!”
电话那头的人皱了皱眉:“你受伤了?”
许凌霄牙龈咬出了血:“许延之,我就问你,程少微,是死,是活。”
电话那头的人,呼吸浑浊,这个回答很难吗,许凌霄觉得自己有资格知道,生还是死。
忽然,办公室门外走进了一道身影,警卫员愣了下:“程总师?”
医护还在给许凌霄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她没有回头,只捏着电话筒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这个问题,那么难回答吗?”
许凌霄的声音,很冷,冷得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寒气。
许延之说道:“是,很难。”
“我现在申请到南部战区,许延之,你同意,就立刻派直升机过来,你不同意,我自己立刻飞过去。你别拿处分压我,还有,你把沈鹿鸣给我叫过来,马上!”
这年头,还有小子教老子做事,但她最后那一声,几乎是歇斯底里,医护人员吓得手里的镊子又掉在了地上。
程舟言弯下身,从地上拾了起来。
许凌霄一转身,就看到程舟言灰白的脸色——
“程少微,坠机了。”
她一双还带着寒气的眼眸,蓦然一怔,瞳仁颤颤。
程舟言终于不瞒她了,事实上,谁都知道,除了许凌霄。
她握着电话听筒,那头的许延之说道:“你就乖乖呆在良城,哪里都别去!”
“什么时候的事?”
她问。
许延之顿了顿:“昨晚七点二十分。”
许凌霄只觉头顶一阵晕眩,单手撑在桌沿上:“直升机,我要参与搜救。”
——
许延之知道,就算他不同意许凌霄参与,她就算被判处分,也会行动。
十一月的良城,空气干冽,偶尔的冰雹砸得人生疼,许凌霄头上缠着一圈白色绷带,站在空旷的机场中央,四周一望无际的平地,将她衬得倔强,而又脆弱。
生命,本就是脆弱的。
前一秒还在跟你言笑晏晏,下一秒就是生死未卜。
沈鹿鸣将直升机停在了机场中央,风卷残云,许凌霄还穿着深蓝色的飞行服,一脚就迈进了机舱。
螺旋桨的声音搅动着耳膜,驾驶舱里,沈鹿鸣递来了一份资料。
那是她要的,出事当天的最后通讯记录,时间,以及气象情况。
“我们找到了飞机的遗骸,但都是零部件,散落多地,还没有找到飞行员……”
说这话时,沈鹿鸣顿了顿,他不愿意说,那是“尸首”。
许凌霄语气冷静:“程少微,是第一个试验高空弹射救生装置的飞行员。”
沈鹿鸣看着舷舱外飞过的白云:“如果万分之一的可能,他跳伞逃生了,附近山脉里应该会有降落伞的标志,但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任何踪迹,所以,怀疑他没有跳伞……”
沈鹿鸣说着,许凌霄目光凝在一页页的纸上,根本没理会他的结论:“如果逃生了,飞机残骸和飞行员的降落地点根本就是两回事,我们现在要找的是人,立刻到飞行员最后联系塔台时的坐标位置。”
“失事前已经找过,山脉众多,搜救员也只能赌了。”
说这话时,沈鹿鸣拳头紧紧握着,深吸了口气,道:“对不起,凌霄。”
她拿出钢笔,在纸上开始计算起来,没有抬头:“我们谁又不是在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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