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澜冷笑看着湖面,耳朵却听着身后的人。他的听力比常人好许多,隔着很远,用内力谛听到两人的对话,饶有兴趣地听小院儿怎么在“表妹”面前做戏说谎话。
的确,面对吴凡芸的热情,小院儿只能胡乱应承着,生怕说多错多,被吴凡芸看出什么端倪。
但是蠢笨的吴凡芸一点也没有疑心,没话找话说:“其实咱们家,最想念表姐的人,还是大哥哥啊!三年前,哥哥是不是还去杭南拜访过舅父大人!如今哥哥也在京中呢!”
吴凡芸说到的大哥就是吴凡钦了,她沉了沉语气,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可惜了,前几日哥哥与人争斗受了伤,被父亲关起来了。表姐不去看看哥哥吗?据说……伤他是秦志城小将军,父亲很不服气,但似乎没啥办法。”
小院儿想起来吴凡钦与秦志城在厚山起争执,被秦志城打伤的事情,只敷衍道:“秦志城是殿下的伴读,又封了爵位,哥哥本应该收敛些的。”
吴凡芸是庶出,本来就不喜欢大房的人,吴凡钦被打,她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见小院儿这样说,心里倒是不难过,只好奇说:“姐姐,你成婚之后的确不同,以小时候你从来都叫大哥的小字的,哪里称呼过他哥哥。”
小院儿一阵心虚,她根本不清楚吴凡钦的小字叫啥,只糊弄道:“是啊,成婚以后不同了。”
郑澜看着水面的涟漪,听到小院儿语气中的窘迫,忍不住笑了。
吴凡芸上下打量小院儿:“果然是堂堂王妃,姐姐的衣服头面比闺中时可是奢华了许多呢!但愿我也能嫁给有权有势的人家,直上青云!”
小院儿失笑,不知道财富车载斗量的吴家,如何将女儿养得这般庸俗失仪,连她这个冒牌钱淑媛都看不太下去了。
但有一点她极其确定,既然吴凡钦也在京中,而他又是能够分辨真假钱淑媛的人,自己非但不能去吴家,以后这种有可能和吴家人照面的聚会,也尽量不要参加了。
打发了吴凡芸,小院儿垂首,担忧着。
郑澜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问:“爱妃和表妹叙旧不开心吗?”
小院儿却很肃然:“殿下不要取笑我了。”
郑澜不喜欢她这样担忧的样子,牵着她的手说:“百花宴真是无趣至极,以后不要来了。”
小院儿以为他是真的不喜欢热闹,她又想到了李秀蓉,或许安泰说的是真的,是李秀蓉让郑澜伤心了吧。
“哪里无趣,今天西蛮的公主的舞姿技惊四座。”小院儿敷衍着,她其实还想说李秀蓉的琴弹得也极好,但却不想提这个人。
想到李秀蓉是真正的名门贵女,又曾经和郑澜有过那么多她所不了解的过去,小院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爱妃喜欢那把琵琶吧?”郑澜问她。
小院儿惊讶于自己的小心思都被郑澜看出来了,便道:“那把琵琶确实很漂亮。”
“爱妃的琵琶,弹得好吗?”郑澜眼眸闪闪,心里是有些好奇。
“不敢说好。”小院儿道:“应当比刚才那位西蛮的王子好些。”
“那得弹给本王听一听,弹得好,有赏赐。”
小院儿自信的样子,让郑澜更添一份好奇,他要听她弹琵琶,不过不是在这里,而是回湛王府,在风景如画的园林里,在装潢精美的闺阁里。
两个人回到了席间,已经又有三五个闺秀献艺过了。似乎没有什么很出彩的人,席间的王公贵女都有些乏了。
勒丹王站起来突然发难,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西蛮话,身后的翻译对大郑众人说:“勒丹王说他很是失望,本来是来选一位联姻的秀色,却没有一个能超过贺兰公主的舞姿,难道大郑把最优秀的女子都藏起来了吗?如果没有,那泱泱大国,岂不是很丢脸?”
这一番话,把众人的困意都打消了,恒昌帝脸上怒不可遏,脸色如青铜一般难看。
“勒丹王不要出言不逊,联姻之事是我大郑与贵国的好事,大郑名门闺秀讲究含蓄自矜,与胡掳风气大相径庭!”
翻译把恒昌帝一席话说给勒丹王听,恒昌帝“胡掳”两个字,也着实让勒丹王面露不悦之色,西蛮人都是火爆脾气,勒丹王身后的伊哈桑说话间就要拔刀,本来祥和的宴会,就这样剑拔弩张起来。
恒昌帝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下台阶,他扫一眼席间,九个儿子居然只有郑澜在座,这个混小子肯定有手段为自己解围,但是他看到郑澜依旧在悠闲喝茶,一丁点要帮他的意思都没有。
皇后额头上也冒出来汗,这百花宴请西蛮联姻的主意是她出的,本来想在皇后的角色上为恒昌帝排忧解难,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贺兰公主舞姿确实不同凡响,但是王子殿下的琵琶却不能说是天下第一。”
郑澜看看站起来说话的小院儿,眼神一凛。
恒昌帝见湛王妃站起来,以为是郑澜要给他解围的意思,高兴地忙问道:“哈哈,朕的儿媳妇此话怎讲啊!”
“本宫自幼喜欢丝竹管弦,想借友邦王子的琵琶一用,切磋琴技。”小院儿淡然道。
伊哈桑隔着席间的众人,看向站起来的小院儿,水红色的宫衣,洁白的披帛,眉心一朵绽放的绯红色花钿,那双如潭水般明亮的眼睛和樱桃秀口,让他眼前一亮。伊哈桑在大郑求学多年,见过许多大郑的美人,不得不说,今天这一个是他见过的最美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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