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波是头一次觉得郑澜表达出了感情,或者说,爱意。
颇有些讨了无趣的意思,郑波便没有再说话,倒是郑温有点疑问:“都什么时候了,怎么没见太子殿下?”
“太子……今天恐怕不会这么早出场。”郑澜抿一口茶,悠悠说。
“九弟什么意思?”郑汪敏锐地感觉郑澜的话里有话。
可是郑澜始终再不肯理会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几个皇兄看着郑澜那淡定从容的样子,觉得几年没见,九弟有些大不一样了。曾经的少年郑澜若说是俊朗飘逸,自负潇洒,今日的郑澜到让他们产生了一种成竹在胸的魄力,甚至有些不怒自威的威严感。
今早小院儿没让郑澜喝隔夜茶,他一路进宫,其实有些渴了,这杯热茶饮下,才觉得有些畅快。至于几个皇兄那些带刺的话头,他从小就听厌了。可是,茶杯还没放下,他就看到了不远处投过来的熟悉的眼光。
居然是小院儿,稳稳坐在亲王尊妇的那一桌。宴会厅里往来宾客络绎不绝,郑澜竟然不知道她何时进来的。其实小院儿本可以更早些落座,她是刚刚从前头过来,把李秀蓉送给安泰的桌子,委托了皇后身边的婢女带给她,才姗姗来迟。
郑澜微微蹙眉,别过小院儿的眼神,一方面他心烦,她没听话乖乖呆在王府,还是进了宫。另一方面,方才她那眼神中的情愫,他看懂了。
小院儿正坐在一众皇嫂的席间,距离郑澜实则不远,她的眼神里有一丝怜惜之意。刚刚几个皇嗣的言语,小院儿来的虽然晚,却听了个大概。
她知道他生母低贱,又备受恒昌帝喜爱,所以被皇兄们既歧视又嫉妒,但是她没想到时至今日,他们仍是这样明目张胆。
郑澜如今有能力和手腕,自然云淡风轻不在乎,那么他小时候呢?没有生母的庇护,一定被哥哥们轮着欺负过吧。
郑澜讨厌小院儿可怜他。她说她不想分不清是为了生存讨好他还是真的喜欢他,那么他也不要她为了同情他而喜欢他。
而且,正是成长的艰辛,让他和她练就了本领,全须全尾活到现在,体会到许多有才能的人才能体会的欣悦。
一瞬间,郑澜和小院儿都有点明白彼此了。他们身世看上去悬殊,其实都是摸爬滚打,滚刀带刺地过来的。
小院儿扫一眼这金碧辉煌的宴会厅,身边言笑晏晏却各怀鬼胎的所谓皇室宗亲,暗流涌动的都是利益和权谋,于是觉得其实郑澜和她差不多,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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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内,等待吉时的皇后却万分焦急。
安泰已经穿好了吉服,带上了凤冠,满满当当的仪仗在凤藻宫的门口等候。但却没有见到最重要的人物出场。
恒昌帝昨夜在交泰殿批奏完奏章,就去了愉妃哪那里,一直睡到了现在。大太监李金叫了好几回,愉妃都说陛下还要多休息一会儿。
皇后在心中暗暗把愉妃这个贱人骂了一万遍。
已经是清晨,按照礼制,这个时候,恒昌帝应该已经出现,对安泰说一些出嫁时,父亲要对女儿说的话。然后再为她盖上盖头,帝后牵着她走上交泰殿的高台,等着驸马爷对着长空射出三枚金色箭羽,之后是身着铠甲的御林军将士们鸣鞭,仪仗浩浩荡荡跟随驸马和公主的玉辇送至宫外的公主府。然后才是宴会开席,皇室贵族在郑澜他们所在的宴会厅,而参加公主大婚的朝堂百官人数众多,则设宴在交泰殿前空旷的广场上。
现在,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王公大臣,都已经列坐,就等着最后的仪式在吉时开启。
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恒昌帝要出现,立刻现在马上。
皇后排出自己身边的大宫娥去愉妃那里又催了一遍,大宫娥却面色苍白,急匆匆地跑了回来,皇后预感不妙,把宫娥叫到近身耳语。
大宫娥说了几句话,皇后的脸色登时惨白惨白。
“这可怎么办?”
安泰也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掀开盖头,看到了母后惨白的面容,忍不住问:“母后,怎么了?父皇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皇后沉了沉气息,想到了情急之下的对策,走上前来,把她的盖头重新盖好,说:“没事。”
其实当然不可能没事,大宫娥到了愉妃的宫中,得知恒昌帝吐血了,太医悄悄从侧门进去号脉,情况有些危急,太子已经赶了过去,今日是绝对无法给公主送嫁了。
皇后并不怕恒昌帝有什么事情,实际上如果恒昌帝立即驾崩,她倒是可以高枕无忧成为太后。只不过,一旦国丧家丧在身,安泰的婚事就要耽误,她就无法绑定手握军权的秦家父子,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皇后交代大宫娥不要出声,对着门口的仪仗和喜婆说:“公主此次大婚,规模宏大,不同一般皇室嫁女,陛下要先在交泰殿面会文武百官,颂告上天之德。你们随本宫来。”
说完,皇后牵着安泰的手,一路往交泰殿去。
仪仗和喜婆心里很是疑惑,但是谁也没有本事在后宫质疑皇后的权威。于是婚礼按照仪式的程序进行。
第31章 宫变 留
在交泰殿的前庭, 皇后带着安泰等待着接亲的队伍,心里却并不平静。
恒昌帝在安泰公主出嫁这天突然吐血,这绝非吉兆。但是事已至此, 她只能硬着头皮在这里等待。她希望秦志城接亲的队伍早点出现,哪怕比规定的吉时早些都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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