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儿困惑地看着这兄妹二人,对安泰说:“我并没有要躲着公主的意思。”
安泰只想单刀直入,对郑澜道:“是皇兄提议,让秀蓉去和亲的对不对?” 安泰公主和李秀蓉是多年的好友,在得知李秀蓉要和亲去西蛮的时候,安泰立刻派了皇后的耳目去交泰殿查,却偷听到了郑澜和恒昌帝的对话,她不信,于是匆匆出宫来询问。但郑澜第一反应是想回避她,于是她便明白,并不是眼线查的不对,而是自己并不了解皇兄罢了。
“和亲总要好过兵戎相见,既然总要有人去,总好过让真正的公主去。难道你要去么?本王也可以递一本折子,让李秀蓉做你的陪嫁,真真正正给西蛮一个面子。”
“原来在皇兄眼里,我不过是一个面子而已。”安泰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从宫里风尘仆仆地出来,本来还希冀郑澜能够去拉李秀蓉一把,却坐实了眼线告诉她的情报。而郑澜方才的一句话,更让她难以接受。她连做政治联姻的棋子嫁给秦志城都心有不甘,更何况和亲。
小院儿冷冷看着郑澜,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想起他昨日对吴凡芸承诺过的“和亲已经有了人选”,原来是李秀蓉。
郑澜是最厌恶解释的人,虽然小院儿让他破例去做了很多很多的解释,但是此时此刻,他却真的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说。
于是赌气一般,对安泰冷冷道:“你放心,西蛮此番和亲,要的是才学品貌兼备的世家贵女,你以为你这个瞻前不顾后的性子,和亲会有什么好结果吗?人嫁过去,还可能惹来两国更多的风波。既然秦志城也不肯要你,你还是找一个没有脾性、惯会温柔小意的郎君,去公主府作威作福吧。”
安泰瞪着郑澜,听他这样如毒蛇一般的讥讽,心头滑过了一丝悲凉,道:“我诚意为皇兄会看在咱们一起长大的份儿上,去求一求父皇,帮帮秀蓉。西蛮苦寒,和亲山高路远,过往和亲的女子没有几个能活得过三十岁。秀蓉一直大气和善,待人宽和,并没有皇兄讨厌的那些世家女儿的庸俗自私,为何要落得这样的结果?”
随后安泰把目光递给小院儿,还是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小院儿想要开口,却见郑澜的面色已经铁青,张开的檀口又闭上,对安泰微微摇了摇头。安泰看到小院儿脸上也浮现着难堪和费解,甚至有一丝失落的伤怀,便知道该走了。
“好,我知道了。”安泰对郑澜行了一礼,因她穿着太监的衣服,有些宽大,半蹲下去的时候,很是尴尬,又为她此行增添了一份颓败的气息,于是冷冷道:“我已经去李相府见过秀蓉姐了,她哭得极伤心,李相才在宫变受了惊吓,如今是一病不起了。这就是皇兄对待恩师和同窗的方式吗?这么多年,我怎的看不出原来皇兄你真的是有君王的手腕,竟是父皇也比不得你。”
一番话,刀子一样插的是郑澜,却也如阵阵老拳垂在了小院儿心里。宫变之日,她自然是知道了郑澜很有能力与韬略,却并不知道,原来他竟然还自有一份绝情和冷酷。
临走前,似乎觉得还要交代一句,安泰回头对郑澜说:“秀蓉至今还不知道,帮着父皇定下和亲人选,出主意的人是你。我不会告诉她,让她再心碎一回。”她最后的目光落在了小院儿身上,似乎对方才的话有一分歉意:“皇嫂放心,皇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这下你应更明白了。”
郑澜只觉得头疼。将李秀蓉送去和亲,确切讲是他为恒昌帝巩固在京中的权力的最后一步。自古相权与君权不能两立,太子一党虽然溃败,但并不代表朝堂里就太平。恒昌帝一直性子温厚慈和,甚至有些软弱,李良弼大人虽然看上去是朝堂中的清流,但只有郑澜知道,一旦位高者成了朋党,对于帝王来说,都并不是什么好事。
从前还有太子党与李良弼大人所代表的“清流”颉颃抗衡,如今他一旦离开了京师,如果朋党坐大,加上西蛮的威吓,恒昌帝的宝座也会不稳。这也正是当日宫变,他宁可躲在屏风后面,也不想出面营救李良弼的原因。
哪有什么真正的圣贤,是人都会有小心思,君王所要做的不过就是弄权与平衡。恒昌帝不擅长杀伐决断,郑澜离开京都之前,得把所有的事情,想到的都做好。
但是,这一切要怎么对小院儿解释呢。郑澜觉得虽然他做的或许是对的,但是却没有一样能拿出来,光明正大地对小院儿解释。她生长在勾栏里,却并不知道世界上有的是远比勾栏更肮脏灰暗的所在,比如,朝堂。
一路走到后院儿,小院儿看到了一驾精美的马车,百灵和千慧把二人的行李放入马车里,做着最后的准备。见小院儿和郑澜来了,百灵笑盈盈走上来,把温热的铜手炉递给小院儿,却意外地发现,两个人的脸色都十分的不好看。
第47章 船楼 晋江独家……
郑澜说过只是小院儿和他两个人一路南下, 竟然真的只有他和小院儿两个人。
郑澜在前面驾着马车,小院儿坐在马车里,发现车身被裹了北蛮用来做房子的羊毛毡子, 手里攥着铜炉,竟然一点也不冷。
她看到车里除了两人的行李, 还有那件熟悉的黑色琴匣。方才的不愉快, 因为这把意义不寻常的琵琶琴, 让小院儿心头一暖,似乎得到了短暂的缓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