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不巧,姑姑可是在忙?”皎然脸上仍带着和煦的微笑。
何婉儿摇摇头,“阿爹阿娘在用饭呢。”收回了手里的香盒,拉过皎然的手信就打开,里面是丁旖绰选的茶饼,也算拿得出手,皎然科普完两遍冲法,帘子后还没有动静。
这让皎然想起某位古人洗头洗到一半,客人登门便立刻耷拉着湿发去相迎的故事。虽说也不用如此礼遇,但皎然心里门儿清,沈氏也是捧高踩低,在给她摆谱。
说起来她跟沈氏并无血缘关系,沈氏是石家的葫芦藤亲戚,和皎家半点镶边的关系都没有。皎家还没落魄时,沈氏上赶着让皎然跟石敬泽一起喊姑姑,皎仁甫大概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开胭脂铺的妹妹。
沈氏从屋内走出来,看到皎然时不由皱了皱眉,“哎哟”了一声,随即便咧嘴笑道,“是然姐儿吧?许久不见,怎么突然到这来了?可有要紧事?适才姑姑在用饭,不小心怠慢了。”
话虽如此,但若放在以前,沈氏是万不会“不小心”怠慢的。皎然简单地把酒肆以后都归她管之类云云的琐事交代一遍,沈氏叹息道,“你生得这样好,何苦来受这罪?”在沈氏看来,女儿家家混得再好都不如嫁得好,“不如姑姑给你留意一门好亲事?你也及笄了吧,不对,未及笄也可以相看了。”
皎然敏锐地察觉到沈氏嘴里隐隐要将自己“卖了”的意味。沈氏不仅开着胭脂铺,还兼职做牙人买卖,帮人说亲,替人牵线。酒肆酿花酒的鲜花,便需要由沈氏牵线才拿得到比市价便宜又能批量的好货。
有求于人,被人掐着命脉,皎然也想着和气才能生财,言语上的计较从来不当回事。“姑姑,阿然想着先把酒肆再开起来,其他的事不急,以后说不得要给姑姑添麻烦了。”
沈氏拉起皎然的手,“傻孩子,说什么话呢,姑姑也是心疼你。你摸摸姑姑这双手,别看姑姑好像很风光,夫君能干,女儿俏丽,这些年抛头露面,守着家胭脂铺,没一点省心的日子,这背后的苦又有谁知道呢?”苦不苦是不知道,倒是先炫耀了一番。“姑姑时常想啊,与其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不如趁年轻貌美,早早挑个腰缠万贯的,有人伺候的那才叫好日子哩。”
有人伺候的好日子却要时刻琢磨财神爷的眼色,皎然无言以对,并不觉得这是有福气,还不如小门小户,图个清净自在,蹲着吃饭都没人嚼耳根子。
皎然配合沈氏又说了几句体己话便要告辞,沈氏也不指望她能立刻听懂,年轻人嘛,不撞南墙不回头,骨子值几个钱?等她在市井间滚一身泥,就知道她所言非虚。
串完左边的门,皎然起身往右边挨着的三墨画铺走去,这一户也是老邻居,不过和沈氏风格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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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古人以举足一次为一跬,举足两次为一步。一步按1.5米算。
第5章 第五回
皎然走后,沈氏挥着手绢回头对何婉儿说,“你可别学你皎然姐姐,放着一身好条件不用,开什么铺子。把德容言功学好,阿娘给你挑个好郎君,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沈氏将何婉儿搂在怀里,自家的闺女,就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阿娘,我能不能过去找姐姐们玩啊。”
“你呀,就这点出息。”沈氏点了点何婉儿的额头,拿这个成日只知道玩的女儿没办法,“去吧去吧,多学学你阿然姐姐。”沈氏自己也不知道,她下意识里已经肯定了皎然的处事和才能。
何婉儿踏进三墨画铺,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画面,只见柜台边围着一拨人,靠里站着墨氏和女儿墨淑筠,皎然站在外面,旁边还有一位老者和两位年轻女子。何婉儿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位身上,没办法,谁叫人家穿着一身葱绿金缕绣折枝花锦裙呢,衬得那张脸比刚出水的芙蓉花还俏丽娇妍。
若她家能有这么一匹布,够她阿娘在整条果子巷挨家挨户吹上一年不带喘气的。
何婉儿收回心中滴落的口水,那位穿锦裙的女子正从丫鬟手中接过雕花画筒,轻巧地将卷幅摊开在柜台上。
“姑娘要卖这幅画?”旁边的老者有些惊讶,眯着眼睛在边角找到落款,“这是兰泉居士的画作?”
墨氏“哎哟”一声,“那可就值钱了,兰泉居士封笔多年,一画难求,姑娘真舍得?”一方面有捡到宝的惊喜,另一方面,三墨画铺卖的多是无名小画及临摹作品,一时半会墨氏也拿不好主意,“先生,您帮忙看看?”
何婉儿凑上前,只见画中一位女子慵懒地侧躺在美人榻上纳凉,霓裳飘逸,丝带轻垂,美人垂眸微笑,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搭在胖乎乎的小花猫身上。小花猫睁着眼睛,精神抖擞,死死盯着在一旁徘徊的飞蟲,面露不悦,仿佛随时要冲出来,用它的小猫爪将飞蟲按下。画工精湛,栩栩如生,左上角以行书提着“清竹斋夜寐图”六字,落款是以小篆雕刻的“兰泉居士”红印。
“兰泉居士的画作少有流传民间,老朽有幸见得几幅。这成色,画工,看着倒是不假。”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道。
墨淑筠点头表示赞同。
年轻女子微笑不答。墨氏想着国公府的姑娘,断不会拿着赝品来坑人,而且还是老熟客,这姑娘最爱来这里淘货,但也心存疑虑,没有立即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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