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回
何婉儿哭诉撞了人,齐齐落水,皎然暗自松了口气,幸好不是撞死人,不然可就难办了。但何婉儿惹了事就跑的性子,还是让皎然头痛。
皎然一边向厨娘借身干净衣裳,一边追问事发地点在哪。
这园子白日就够难认路,更别说夜里了,何婉儿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皎然无计,只能让她带路。
刚踏出后厨的门槛,厨娘便拿着衣裳来了,随后而来的还有同样一身湿的楼若。
皎然忙上前握住楼若的手,“没想到婉儿妹妹撞到的人是你,楼若姑娘可伤着了?怎么不去换身衣裳?仔细着了凉。”
“阿嚏——”楼若有点尴尬地揉揉鼻尖,“看来是有点伤着了。”
这个喷嚏打得皎然心里凉凉的,因为目前来看,楼若的命比她值钱。
楼若见皎然鼓着腮帮子叹气的样子,忍俊不禁道,“我想着你们必然没有多带身衣裳,那溪离这也不远,才过来看看……”楼若顿了顿,显然不知方才那人姓甚名谁,定睛找到躲在皎然背后的何婉儿后,才接着道,“这位姑娘不如跟我回屋去,我那里有衣裳可换。”
何婉儿本以为楼若是兴师问罪来的,听到这话才挪了出来,也不接过厨娘的衣裳,径直谢过楼若,就是要跟她回去换衣服的意思了。
皎然心里无奈,小姑娘是嫌厨娘的衣服太老呢,不过听楼若这么一说,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人没事就好,可这石头还没落地呢,又被楼若一句“但是……”吊得高高悬起。
“我本要去赴宴,可你看我这样。”楼若向皎然展示自己落汤鸡的样子,“不回去换身衣裳是不行的,但我那屋子离得远,一来一回是赶不上了。这也是我来此所为的第二件事,皎然姑娘,麻烦你替我上场了。”
“唔。”皎然拿过厨娘的衣裳给楼若盖上,心里却琢磨着,果然每回有凌昱在的地方便没甚好事儿。
可生意人讲求与人为善,这事儿本就是他们不占理,这忙,不帮也得帮。
何婉儿颇为失望,目送皎然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
彩絮儿提灯引路,皎然临溪停下,再三确认装束不至于太丢楼若的脸,才慢腾腾扯着衣袖往酒宴去。
那叫一个比上刑场还难受啊。
皎然摸摸腰间,空无一物,走快两步,从彩絮儿袖口掏出一方白纱巾,麻溜地系上,问道,“认得出是我吗?”
彩絮儿本想点头,最后还是拐弯,摇了摇头。
皎然这才拍拍手大步走去,虽说已经丧失主权了,可原则还是要有的不是?
到了主厅,皎然才认识到,到底是高看自己,小看楼若了。
凌昱请楼若来,压根没让她露脸,楼若奏乐的地方,设在一座鱼戏菡萏四扇屏风后。
炎炎夏日,酒会的厅屋就设在荷花池旁,青荷绿水,香随岸风,清爽怡人。皎然调整了一下姿态,在木琴前落座。楼若所选的曲子都应时应景,一曲《满庭芳》唱完,走动的、出屋的、临湖而立的公子们纷纷坐下。
“好一句‘佳期在,归时待把,向袖看啼红。’”健朗的声音透过屏风传来,皎然认出正是薛能,“不过这聊表相思之苦的曲子,楼若姑娘却唱出欢愉之味。”
众人听完哈哈大笑,有赞成的,也有不置可否的,但对于皎然的弹功和唱腔,都一致肯定,于是行酒令的曲子,又落到皎然肩上。
皎然心里寻思,敢情原本楼若只是开场嘉宾?
席间矮几围成圈,众人各据席位,几上有精致玲珑的酒点,粉绿白黄,还颇有心机地在底部盖着“来客酒馆”的印子,旁边的经瓶上,这一串大字也分外显眼。
琴竹声动,刚摘下的莲花开始在席面上传送。
行酒令的曲子,自然不会全程奏完,皎然手下轻动,隔着屏风,这活倒是干得滋滋有味,颇有种定人生死的快乐,所谓“酒令大于军令”,这种快乐真是不假。
但皎然快乐了,自然会有人不快乐。
琴声停下,皎然支着耳朵听是谁如此荣幸,听得“天瑞饮酒”时,差点拍着大腿跳起来。总算找着正当理由折腾这人了,又能让凌昱哑口无言,真是比天上掉银票还快乐。
曲子第二次响起,皎然一边在心中做法,一边拨动琴弦,琴声停下时,那莲花又落在凌昱面前。
皎然就差像鸭子一样扑腾翅膀,嘎嘎嘎往湖里狂奔而去。
屏风外的凌昱抬眼往屏风的方向望去,扯起一抹轻笑,愿赌服输地饮下又一大碗酒。
第三支、第四支……直到第九支曲子停下,席间众人终于按捺不住。
有人笑道:“天瑞今日可真是‘吉星高照’啊。”
有人损道:“楼若姑娘和天瑞是合起伙来骗酒喝是也?”
有人端起一旁的经瓶,抱怨道:“这酒令,是我这辈子行过最憋屈的酒令,至今半滴酒未沾,都叫天瑞那小子饮了去。”
薛能总结道:“楼若姑娘和天瑞可真是有缘人啊!”
几个回合下来,屏风那边的皎然,哪管得着外边在说什么,只掐着大腿不让自己笑出声,心下暗爽,真是天助我也。
凌昱笑得从容,举起酒碗一饮而尽,酒碗倒扣,不流一滴酒,“这酒令可还要继续?”
众人当然说不,薛能在厅中扫了一圈道,“不能总便宜了你,该轮到别人吃吃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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