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的时候,澹园门前还静悄悄的,京郊的阳光,似乎比京城里的静谧了许多,晨曦中还捎带些水汽,让人忍不住多吸两口。
皎然原以为她们这些打工人来得最早,没想到跳下马车时,薛能也正从马车上下来。
薛能见皎然此刻呆呆,睁着大眼睛,粉衣纱裙罩着金边,未着珠翠,晨光中娇嫩得好似初绽的花朵,心中有些悸动,但生平也是头回被一个姑娘盯得有些尴尬,好在薛能脸皮够厚,肤色够深,便是略显窘态,也半点瞧不出来。
人生处处是惊喜,皎然确实有点呆滞,眼前的薛能竟头戴巾,身着品蓝色团领下襕袍衫,这可是妥妥的唐制衣裳,虽有些违和,却中和了不少薛能身上的硬朗。
皎然没看出薛能的窘态,因为这两个词怎么也跟他沾不上边儿啊,只是心中觉得有趣。
皎然收了收因讶异而微张的檀口,正想和薛能问声好,何婉儿往前迈了一步,细声细气道:“见过薛公子,没想到薛公子也来得这般早。”
薛能“嗯”了一声。
皎然见薛能目光向这边投来,嘴角一翘,颔首致意。
薛能直直迈步过来,笑道:“皎然姑娘生意真是越做越大,连天瑞那样挑剔的人,都请你来了,今日薛某又有口福了。”
“……”
皎然心想这话让她该怎么接,总不能承认凌昱挑剔,更不能吹嘘自己厉害,她的脸皮还没这么厚呢。
“这还要多谢薛公子,若非薛公子首邀,哪会有人知道小店的名号。”确实是薛能替她打开了盛京贵人圈,这话皎然可是发自肺腑的。
两人寒暄着,进了澹园,彩絮儿领着众人先去后厨,皎然礼貌性去跟管家报到,刚走到门口,就见凌昱出来。
皎然登时觉得方才对薛能有点小题大做了,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只见凌昱着半臂而非半臂,似斗篷而非斗篷,宽衣大裤,因着他生得高大,半点不觉累赘,只觉得白衣飘飘,甚是清爽。
凌昱脚踩木屐,拖着步子穿过一片绿幽繁花,木屐敲打石子路,一下一下,淡定而从容,醇厚而低沉,就跟他本人一般。
皎然屈身行礼,往管家房而去,从凌昱身旁擦身而过,只听到背后薛能在幽幽地抱怨:“你小子,风头又被你抢光了。”
凌昱却一如既往地懒洋洋道,“怎么?本就说了任君穿衣,你能穿唐装,就不容我穿汉装?”
低沉的声音越来越小,皎然却似乎能看到凌昱那微扬的眉毛,还有有一下没一下敲击地面的木屐。
拜会过管家,皎然便钻到后厨忙活起来。
陶芝芝每日闲得发慌,这日也跟来凑数,反正大小姐在家里绣花是不可能的,还不如出来放放风。
刚到澹园,姚姐、彩絮儿、何婉儿和玲珑她们各司其职,一人负责几种酒点,在酒馆耳濡目染久了,不会做也会捏,便挑起“副导演”之职,皎然则是“总导演。”
皎然本还怕会忙中出错,担心澹园后厨人手不够,不曾想这后厨比她家还大,农妇们一个个手巧又实诚,没人添乱,也没人不服管,稍微一教,便都上手了,半点不用操心。
“阿然,这澹园好大啊!”陶芝芝放完风回来,跟在皎然后面不断感叹:“你不知道,这后面有一片稻田,金黄金黄的,可好看了,你什么时候得空,我带你去看看。”
什么时候有空?
自然是要等到晌午后。为了避免上回在薛能院子那样的意外,这回皎然学聪明了,只负责后厨事宜,什么端茶送水啊,上菜上饭啊,都由园中仆人来做。如此一来也好,农妇们学会做酒点,皎然她们就得空了。
一闲下来,陶芝芝便张罗着要带皎然去看稻田,还嫌那处太远,想问厨娘借马。
皎然脸皮稍微薄一点,“不用了,其实驴就行了,我看那头骡也可以。”
但农妇就是热心,“驴可太慢了,既然姑娘会骑马,后厨正好有两匹马是去远处采果实用的,姑娘骑去吧。”
陶芝芝和皎然对视一眼,上马踢踏踢踏就往远处去了。
澹园地处平地,放眼看不出多大,但四周田场、草场环绕,在马上走着走着,看绿荫如带,溪流潺潺,却猜不出尽头在哪里。
陶芝芝领着皎然来到一处小山坡,将马拴在树上,指了指坡顶,“翻过这坡,就是田地了。”
“我们在后厨忙活的时候,你跑到这里来了?”皎然无语了。
陶芝芝囧,嘻嘻笑道:“这不是带你来了吗?”
小山坡并不高,两旁杨柳低垂,石阶宽而矮,爬起来并不吃力,在高处回首望去,澹园院落悉数落入眼底,这澹园建筑并不算大,古朴清雅,风格和梅兰山庄是一脉相承。
站高了看远了,皎然才发现,原来澹园东边还有一个马场,只是这会儿午食刚过,马场上人并不多,零零星星有几个小点在移动。
回过头来,眼看就快登顶,皎然却一把拉住了陶芝芝。
“喂,你干嘛?”陶芝芝气喘吁吁道。
皎然竖起食指在嘴边,示意陶芝芝别说话。
“干嘛?怎么了?”陶芝芝瞬间警戒起来,宛如做贼般用口型在问。
“有人!”皎然指向山坡,用气声回复陶芝芝,拉着她转身便往回走,边走边在她耳边道:“那亭子里有人,一男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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