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昱嘴角微翘,有些兴趣盎然地看着皎然。
苏瑛在一旁看得眼睛发酸,即使知道皎然不过一届百姓女,也忍不住咬了咬嘴唇,这女人有什么好看的,也不知是不是在装模作样呢,小门小户就爱出狐狸精。
皓哥儿沉默片刻,有些失望地转头看着山下,嘟着嘴皱着眉头道,“我刚刚看到菩萨了,菩萨说那里有兔娃娃,兔娃娃要来抓小兔精,可是我跟着兔娃娃下去一看,根本就没有小兔精。”说完还委委屈屈地把头埋在皎然的肩里。
皎然低头轻抚皓哥儿掩饰自己脸上的红晕,别人听不懂她却是听懂了,哪里有兔娃娃,哪里有小兔精,这兔娃娃就是皎然的小名,也不知皓哥儿小脑袋瓜是怎么转的,幸好凌昱他们没听懂。
“多谢凌公子相救,我们先告辞了。”皎然抓起手边的包袱,犹如受惊的小白兔,转过身飞快地蹿回了竹林里。
再下去赏景冲茶自然是不可能的,回到客房等白师太他们醒来,一行人拜别老道,便一路分花拂柳往山下去。
天边云随雁长,山间青烟袅袅,路上行人身佩紫兰,头簪菊黄,还有拎经瓶,端茶壶的,偶看见来客酒馆标志性的瓶子,皎然不由心中雀跃,有种桃李满天下般的自豪感,走走停停,一路下来,和彩絮儿几人手里,都采了满满的野花。
见天边日头还长,皎然寻思着将野花拿去装点酒馆,只留给皓哥儿一束把玩,便让马车改了道,到酒馆时一人留下,遣彩絮儿送白师太和皓哥儿回小甜水巷。
玲珑跟姚姐回城外村里过节,酒馆只余皎然一人,空荡荡,寂渺渺的,却格外令人心静。
现成的经瓶舍不得拿来插花,皎然在后院挑挑拣拣,选了十几个手掌高的小酒坛,冲掉酒味,拭净风干,蹲在后院铺开一地的野花,一个个插起花来。
酒馆处于市井,皎然插花也没往奢华了去,只简简单单做三两色搭配,青白相间,粉绿相映……花色一多,搭配起来就格外费功夫,因着总想把每种颜色,每种花型都配一遍,比着划着,早就把时辰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日暮渐下,待到手中的花儿像是蒙了一层灰,皎然才回过神来,酒馆里是一盏灯还没点,想着要赶回小甜水巷,便开始加快速度收尾,但锁门走出酒馆时,天色早已黑漆如墨。
皎然手中提着一方纸灯,昏黄的光线只够照亮脚下的路,每一步都比往常谨慎了许多,原来一个人走夜路,不仅路变长了,胆儿也变小了。
重阳日出城登高踏秋,在家祭祖的人多,街上比往常冷清不少,皎然专挑人多的地方走,可就到快要拐入小甜水巷的时候,眼前一黑,脚下一滑,正想喊出声来,嘴巴又被人堵上了,皎然将灯往路边抛,踉跄着转过身与人盲斗,那人往皎然背后一击,好在皎然挣扎得厉害,并没有一招晕过去。
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掰出些视线,还没来得及找到歹人在何处,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只听“嘎吱”一声,还有倒吸气的声音,旁边有人倒下。
皎然站定一看,终于看清来人的模样。
夜色中面无表情的凌昱有些散发着寒气,凌昱换了身衣裳,不是山上所见的紫袍,而是一身玄衣,若非腰间的玉带还有衣襟处闪着微光的金线暗纹,皎然还以为这人要去做贼呢。
“凌公子!”皎然惊讶又惊喜地唤了声,“怎么会是你?”
凌昱默不作声,皎然顺着脚边看去,倒下的应该就是刚刚想要抓她的那人,“死了吗?”皎然问。
凌昱摇摇头。
真是遗憾,皎然浑身被吓得发了一身汗,还是忍不住使劲往那人身上踢了几下,却又胆小地往后一跳,就怕那人又诈尸起来抓她。
凌昱看了眼路边的提灯,视线又落回皎然脸上,“你心怎么这么大,一人独行黑夜,是怕这世间坏人太少了么?”
尽管声线还是熟悉的疏离淡然,但此刻在皎然眼里,凌昱却亲切得不得了。
秋日萧瑟,皎然却半边衣裳都快汗湿了,这天上掉“馅饼”的概率也是没谁了,谁能想到就砸到她头上来了啊。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凌昱一把搂住皎然的腰,将人提溜起来,腾空而起,不一会儿便双双落在旁边的屋顶上。
下午看凌昱带皓哥儿皎然只觉神奇,这会儿跟着凌昱飞檐走壁,真是刺激。
“能不能再来一遍?”皎然问。
凌昱道:“不行。”
皎然不死心,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会飞的,还好像对她有那么几丢丢好感的意思,皎然清了清喉咙又问:“那我能不能学,我自己飞。”
凌昱看着皎然天真又认真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你这筋骨,打回娘胎里回炉重造可能还有希望。”
不带这样打击人的,皎然“嘁”了一声,往偏巷望去,从巷角拐进一个男子,正是来寻那个歹人的,那男子似是有些疑惑,往四处忘了一圈,仍找不到人,这才认命地搭着那歹人出去。
皎然往回一看,凌昱已经卧躺在屋檐上了。
黑夜无星,天边挂着的明月更显皎洁,秋日的夜已经有了丝丝寒意,月光洒在凌昱脸上,不知是夜色的酝酿还是天生的冷淡,让人觉得这人看上去有些距离感,有些孤寂,又有些恹恹。
不管凌昱心情如何,但死里逃生,皎然的心情是很好的,理了理身下的衣裳,挪动身子,学凌昱搭起一条腿,两手抱头往下一倒,跟着他躺在屋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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